看不清楚谁打谁，小子赶紧抽出锅铲，把山林照亮，这才看清楚，十几个黑衣人抡着枪刀棍棒，把桑葚儿团团围困住了。
这么多人打一个人，他担心桑葚儿吃亏，吓坏了，举起锅铲冲过去，大叫一声：“打架怎么不喊我啊？”
“躲开，别照亮！”桑葚儿正打在兴头上，让小子不要掺和，黑灯瞎火的，正便于她举起拂尘当软兵器，管他三七二十一，逮着人就打。
朦胧夜色中，只见她技法多弯，攻防结合，粘接连打、上惊下去、照左击右，势势相连如行云流水，能收能放曲折回环，套路短小精练，结构布局合理，白光闪烁之处，那些黑衣人东倒西歪。姑娘乐得哈哈大笑，收起拂尘，仿佛这才过足了瘾。
一个小孩子怎么这样厉害？杀手们惊魂未定，又听见了一阵虎啸，被打倒的人更觉得末日到了一般哇哇乱叫。
“小子——照亮！”桑葚儿大叫一声，“让他们看看我们两位小爷的厉害！”
按照她先前的指示，袁小子已经收起了锅铲，现在却像接到圣旨一般，应答了一声，从发髻里抽出锅铲瞬间放大，光焰万丈，在黑暗中特别刺目，倒在地下的人都捂住眼睛。胆大的人透过手指的缝隙，看见与他们打架的只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另一个胖一点的孩子举着大锅铲，照着一只斑斓大虎飞奔而来。
瘦小的孩子骑上老虎，还摸摸老虎的脑袋，在虎背上拍了一巴掌，骑着老虎飞奔而去。胖孩子拄起锅铲助力，轻轻一撑，飞出十丈之外，丢下了一串开心的笑声。
黑衣人一个个爬起来，连声喊着：“神仙，我们看到两个小神仙了！”
小子赶上了桑葚儿，高兴地说：“他们喊我们是小神仙呢。”
骑在老虎背上的桑葚儿说：“我们是神仙吗？哪个神仙不干一两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才能得道成仙？我们还早的很呢。”
小子怪桑葚儿，只顾她打得痛快，也不让自己显显威风。
桑葚儿说：“你那锅铲子多厉害，拍下去，不把他们砸成肉饼才怪，好歹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伤我们一根毫毛，打烂了车子，吓跑了车老板，也不犯死罪啊。”
“是不是跟我们付饭钱那个家伙派来的？”小子说，“你没看他那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呵呵，小子不错了，还会察言观色了。”桑葚儿这才把事情经过告诉他，“要知道，我给当铺三颗玛瑙纽扣，最少抽走了他店里一半的资金，你要看到掌柜的那副模样，几乎是含血喷天了，他能不让人下黑手吗？”
“这就是说，我们发财了是吗？”
“当然，要不哪里有钱租车子？哪里有钱给那个男人五两银子？好歹人家也请我们吃饭了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有钱了就好，到了运城，你要让我好好吃一餐，我们要找个大饭店住下来，我们还要换一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衣服……”
“行啊行啊，不用说吃一餐了，你吃一头猪都让你吃。绫罗绸缎随你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运城去当上门女婿好不好？”
“把你嫁给运城的官老爷才好呢！”
深更半夜，华山脚下寥无人迹，两人行进如飞，说说笑笑，一直奔向运城。
进城之前，他们先在城外客栈住下，沐浴更衣，穿得光鲜亮丽了，打扮整齐了才昂首挺胸走进了运城。袁小子问她是不是为了衣锦还乡，想见发小才打扮这么漂亮？
桑葚儿说：“近乡情更怯。回乡自然要穿得干净一点，你不知道，我们运城有多么了不起，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有那么丰厚的历史底蕴，有那么多的文化名人，说出来，吓死你。”
“吓不到我，我又没读什么书，我又不了解什么历史，你说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所以就不怕他们啊。只有我知道了他们才算名人。”
“呵呵，真是无知者无畏呀。”桑葚儿鄙视地看着他，“我说几个，我看你知道不知道？知道舜吗？”
“啊，五帝之一，是运城的吗？”
“当然喽，”桑葚儿接着问，“大禹知道吗？”
“大禹治水，天下皆知啊！”
“还有，女娲补天、黄帝战蚩尤、舜耕历山、禹凿龙门、嫘祖养蚕、后稷稼穑……他们哪一个不是在运城大有作为的？”
桑葚儿洋洋得意，如数家珍，让小子只有拍打后脑勺的份儿，说这些故事虽然听过，但他们那些人跟我们太远了，也不知是真有其人还是民间传说。
桑葚儿又举了一个例子，问蜀汉名将关羽知道不知道？
“太知道了，他是义薄云天的天下豪杰呀，我最佩服他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到运城来吗？”
袁小子说：“这是你老家呀，我们要找一百家的芝麻，一百家的苋菜籽儿，你要找什么百年瓦上霜，千年墙根苔……”
“别的地方也可能找得到，”桑葚儿说，“最关键的，我们要找司马迁的《史记》，哪怕别的地方没有，这个地方也会有的。”
“难道，司马迁也是运城人吗？”
“他倒不是，但连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也是我们运城人。”
“哦，他们哥俩都厉害，了不起了不起。”
“谁说他们俩是哥俩？”桑葚儿笑得咯咯的，笑声太好听了，过路的人都望着他们，她赶紧停止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别的地方可能找不到《史记》，但运城一定能找得到。因为我爷爷说，我们那条街上有个大儒，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完全知道，我只是小时候见过，现在还在不在？难说。”
“什么是大儒？”
“大儒，也叫鸿儒，是有学问、品德高尚、学问渊博的人，比如说，孔子，孟子，韩非子……”
桑葚儿一路上给给小子上课，给他说“五千年文明看运城”的历史，给他说运城的历史名人，小子听得目瞪口呆：“你不是三岁就离开这里了吗？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爷爷可是土生土长的运城人，过去，我们桑家还是运城的豪门大户呢，他能不给我讲他引以为豪的故里吗？我家尽管后来破败了，可是有千年的地基，百年老屋的。”
袁小子进到城里大开眼界，这是他看到最繁华的地方，看得眼花缭乱。
桑葚儿离开运城的时候才三岁，刚刚有了些淡薄的记忆，而今过去九年，一处也不认识了。问了半天，才找到了石板街——是一片破败的老屋夹杂的小街，记不清楚老屋的模样，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人居住，只好一路问过去，往小街的深处走。
才走几家，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起。从地陷那日起，环形山内就只下过零星小雨，暴风雨将来前夕的恐怖，在袁小子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看来马上就是倾盆暴雨了，他有几分心悸。桑葚儿在狂风暴雨的时候被石头压断了腿，现在虽然更强健了，但痛苦不堪回首，心中的阴影也挥之不去。
天暗下来，看不到一点亮光，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小小的街道本来萧条破败，快要下雨，一个人也没有了，狂风卷起落叶与垃圾满天飞舞，顿时像走进了鬼域。
只来得及交换了一下眼神，豆大的雨滴就泼洒下来，小子第一次穿上绫罗绸缎，生怕把衣服弄坏了，就嚷着要避雨。
两人身边有一个小院落，大门紧闭，门楼倒还宽敞，两人连忙站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倾盆而降，虽然门楼不小，但是他们的鞋子和衣衫下面都被淋湿了。
劈叉——忽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空，跟着震天巨响，身后的门板“夸嚓”一声倒下去了。
两人情不自禁往身后看，破败的小院子中间有一间小屋，还没看清模样，又是一声巨雷，他们所站的地方也发生了震颤，跟着就是哗啦啦的连声响，两人眼睁睁看着那间小屋倒塌了。残砖断瓦之中，跟着传来凄厉的叫喊：“救命啊，救命啊——”
“不好，有人被压在里面了！”小子大喊一声往里跑，冒着大雨去扒那些残砖碎瓦。
桑葚儿也冲过去：“让开，我来——”
想起她的拂尘有恢复能力，小子赶紧让开，她反方向绕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倾盆大雨之中，倒塌的屋子慢慢站立起来了。但是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子取出锅铲，在里面绕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吆喝了一声：“人在哪里？”
床下发出微弱的叫声，他弯腰扯出一个人来，往背上一搭，又冲进了雨中。
桑葚儿已经出了院子门，在前面说，这里房子太破旧，保不定等会还要垮塌，要找栋结实的房子避雨，扭头问小子背上的人：“老人家，你对这里熟悉，到哪里避雨好？”
“往前，左侧，第三家……”被救出的那人抬起头来指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