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他没想清楚。尹吟别开脸，起身扒拉掉他禁锢她的手臂，带起一阵药香，随即，较厚的黑色外袍盖上他仅穿昨晚干透的内衫的身体，“我去弄些吃的和驱寒的草药回来，你再休息会儿。”
顿了顿，看一眼多云放晴的外头，又转回来，道：“我会在周围布下简单的障目阵法，若是有危险，保护好自己。”
话落，她便出门去。
沉梦目送她离开，半阖眸轻吐几口气，鼻息滚烫，唇干舌燥，胸口闷闷的。手指触上手腕，紫青血管在皮肤下，几分狰狞。
前几天尹吟费尽心思为他治疗得只剩下无力的四肢筋脉又有了隐隐抽痛的感觉。
他指尖一扣，圈紧手腕，那显露丝丝狠戾之色的嘴角抿起，用上的力道似要掐断它。
——这等于全废的身体，受不得寒耐不住热，练不了武功举不起重物，更用不了大力气……
他眼眸冰冷如寒潭，指尖陷进皮肤。
“你在做什么。”一只手倏地抓住他抠进肉里的染血手指，扯开，声音低而不悦。
沉梦没有反抗，由着她。好一会儿，他抬起眸，去而复返的尹吟正蹲在他身前，眉头皱起，一双刚出生狐狸儿般水灵清湄的眼睛看着他。
他眉间戾气一瞬间消失无踪，恢复了正常的平静神色。
只是那表面下的暗潮汹涌，谁人看透。
他不说话，她再度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垂下扇羽长睫，又抬起，笔直地看进她眼底，发涩的嗓音沙哑：“我不喜欢这样无能。”
是的，无能，无能将受制于人的她救回来，任她在自己面前坠落。无能地，动弹不得地躺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拖着伤躯打猎采药，取水煮食熬汤，前后忙忙碌碌几个时辰没法停歇。血云卫的追杀，每次都是她独自引开他们，换取他半刻的休息时间……
到现在，他还是需要一个人她去冒险，这般，他有何用？
尹吟没想到他居然那么老实，一时愣了愣，待消化那句话后，眸子黯了黯。
“……是我害了你。”
可不是么。
原本“重生”的沉梦，哪怕身上的毒功被她解开，也是有个好武功底子的，稍稍学一些功法的话，数十年内力化作相辅相成的纯粹功力亦是足够强大。
但那次他“蜕变”，她不在他身边，导致他筋脉尽毁，丹田爆裂，再也无法修炼功法。
后悔道歉神马的此刻并无用处，尹吟拢起眉，微微俯下身来，回视他的眼神认真且柔软，轻声道：“沉梦，不要伤心这个。我会为你彻底治好筋脉和身体，让你同正常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强悍。至于武功，我有很多好东西教你，保证不输有内力的好处。”
筋脉还可以用她独有的法子根治，丹田爆裂后再次修复，已经不能再用来修炼。
她说的并不是用来安慰或者敷衍他，而是真的。
比如暗器，比如体术，加上他先天的敏锐，一流高手远不了。
沉梦看她好半晌，扯了扯唇角做了个笑的表情，道：“嗯，我信你。”
“别伤害自己。”尹吟向他讨保证。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残酷，曾经的过往将小小的孩子逼到绝境，以至于成长起来的少年冷了心肺，独自沉进深深的梦境里，孤凉空寂。
对他来说，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如何活着，为了什么活着，才是他所要的。
而这一切，却又必须建立在他的能力之上。
一个没有武功，没有好身体，没有后盾势力权利的人，要怎么活着？
还不如……废个彻底。
他转开眼，目光落在不知名角落。
“你有我。”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她握住他的手，用清晰的话语告诉他。
“我会保护你，就算我死去，也会护你周全。尹家虽然不是我独大，但是我手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精英，他们会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
停了下，可能考虑到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尹吟又加上几句：“如果你想要权势，那么你自己去夺，我只给你一个位置，权倾天下，掌握生死，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