焸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裕王,眼底若隐若现的寒光很难捕捉。
凌烨辰见势也唯有附和:“焸公主明鉴,英乔一直在外征战,豪爽性情,她说事情与她无关就一定如此。且她没有加害宛心的动机。烨辰愿意为英乔作保,还请焸公主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宛心找回来。”
这时候,怎么刁难旁人都不要紧。可这里一位是裕王,一位是三公主,一位是英家嫡长子英伦的女儿。焸公主觉得硬碰肯定会吃亏,再者有凌烨辰作保,他是不会眼睁睁看宛心出事……想到这里,焸公主幽幽叹了口气:“也罢,既然烨辰你这么说了,那本公主唯有信她一回。”
话说完,她转身走出了门。
随行的侍卫也一并跟着退了出去。
“英乔你没事吧?”凌烨辰是问英乔,可一双饱含情愫的眼睛却担忧的望着腾芽。
腾芽正好抬头,与他目光相交,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英乔虽然是男子性情,可心思还是敏锐的。她感觉到凌烨辰和腾芽之间,并不是腾芽表达的那么简单。“哥你放心,我没事。什么样的场面我没见过,一个焸公主数十个带刀的侍卫,根本就伤不了我。只是……后日就是祖母的七十大寿,今日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怕难以平息这场风波,到时候我们做晚辈的心中有愧。”
腾芽听英乔这么说,心里有些愧疚。“裕皇叔,不如让我先回宫吧?”
“为何?”裕王有些不解。问出口了,他就明白过来:“你是怕事情是冲着你来的?腾芽,你会不会想的太多了?”
“我本就是风波之人。早知道就在马车上不要下来就好了。”腾芽尴尬的不行:“不如就让我先回宫吧,总不至于在这里惹人嫌。”
“谁说你惹人嫌了?”凌烨辰没忍住直接反问她这一句。
这语气能听出责怪,能听出不耐烦,可更多的则是关心。
英乔望了一眼裕王,道:“你要不要和我出去查一查,到底什么人看见我扔那个玉镯子了。英府上下,这么多人,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到线索。”
“有道理,问一问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裕王会意的和她一道走出了房门。
腾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我也跟着去问问好了。”
“你站住。”凌烨辰快走两步,将她挡在身前。
而她就那么乖乖的听话停下来,皱眉看着他:“怎么?”
“是你把素银簪子放在宛心的马车里对不对?”凌烨辰冷着脸看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怪不得他最近总是脸臭臭的,原来宛心告状了。
“是我。”腾芽微微一笑:“那晚你那么想让我睡熟,我就好奇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虽然没见到你们在什么地方会面,但我看见了那么华贵的马车。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深夜与女孩子见面,关系自然非比寻常,我只是试一试她有没有那么聪明罢了。”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凌烨辰拧着眉头,有些生气的问。
看他恼了,腾芽只觉得好笑:“那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小丫头?小宫婢?还是你觉得可怜巴巴需要你施舍才能活下去的蝼蚁?”
凌烨辰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看见他这副样子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我没有放那支银簪子,宛心公主不会回头,你也不会当着我们的面承诺会娶她。她也不会为了陪着你来英府而不见踪影。所以,你是想把责任都推给我对不对?你想怪我多此一举,弄得现在局面无法收拾是不是?”
腾芽眼珠不错的看着凌烨辰:“既然如此,那你干脆把我交给焸公主,让她找我兴师问罪不就得了。何必还在这里对着我浪费唇舌?”
说真的,凌烨辰是生她的气,气她不该用这种手段让宛心回头。可这气,仅仅是源自于他不能再带着她去玩,去尝遍市集的美味,去挂梅花灯,在她高兴的时候捧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吻下去。
“我不想说了。”腾芽转身出去。
凌烨辰心一慌,忽然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
“放开!”腾芽用力的在他怀里挣扎,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再是掌上明珠,不再是金枝玉叶都好,可我有我的骨气,我绝不是那种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宛心公主。”
这句话像是雷电一样,瞬间就让凌烨辰松开了手。“我没把你当玩物……”
“那你是想享齐人之福喽?”腾芽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公主,当的特别窝囊。母妃的死真相就在我眼前,仇人也就在我身边,我却无能为力。而我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权没势,朝不保夕,我自然不如宛心公主有能力帮你。你选择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换我也会这么选。只是你既然选了她……”
腾芽的心有些颤抖,她说了一半的话有点不敢往下说。因为她知道,这样揭穿他的“别有用心”,无疑是莫大的羞辱。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理她。
“既然你选了她,那就拜托你好好珍惜人家。别再朝三暮四,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青春和贞洁消耗在一个只存心利用他的男人身上。”
“腾芽!”凌烨辰果然怒了,额头上的青筋像狰狞的蜈蚣一样,扭曲的吓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当初若不是为了走出望宫,你会愿意留在我和我娘身边驱之如婢?”
“是啊。”腾芽认真的点头:“所以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才不是。”凌烨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如果不是因为在意她,这些日子,他用得着过得那么难受么?被迫接受宛心,完全是娘的主意。以至于他看见娘就会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他努力的一个人消化,他只想带着腾芽出宫躲开这一切。
却原来,一个没有用的皇子,一个不能帮她复仇的皇子,在她眼里,除了朝三暮四,利用女人就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好。”凌烨辰忍着胸口的窒闷,沉眸看着她:“既如此,那就不必再互相辜负了。你是跟着我出宫的,这一回,我保证你安然无恙的回去。我向你道歉,的确如裕王所言,我明知道有宛心就不该再招惹你。不过,也幸亏你对我只是利用而已。既然彼此都有目的,那权当是扯平了。往后你想怎样都好,我不再干涉就是。”
“好哇。”腾芽猜到了,他的性子必然是这样。“至此,再无其他。”
这六个字,是她最后想对他说的。她的确不再是从前光彩熠熠的三公主,可她依然是骨子里充满了骄傲的腾芽。
复仇,才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
凌烨辰转身走出了厢房,一个小小丫头,竟然这么绝情。他以为她会哭着说一句让他留下的话,又或者难过的扑进他怀里。可是,这个才是腾芽,是让他又爱又恨,让他饱受折磨的腾芽。
算是决裂了吗?
凌烨辰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是不是再也不能让她留在身边了。哪怕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转身往凌夫人的厢房去,凌烨辰不想再这么违心的活下去。
“烨辰。”英雲正好也在找她,看他气呼呼的过来,眉头就拧紧了。“还是没有宛心的下落。已经让人出去找了。不管那刺客有通天的本事,入夜之前,也必须设法找到宛心。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娘。”凌烨辰幽幽抬起头:“我能不能……不和宛心成亲?”
“你在说什么?”英雲有些失望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眼下,没有什么比找到宛心,平息这场风波要紧!烨辰,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你想在这时候放弃?”
“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凌烨辰声音不大,却冷的吓人:“可是娘,为什么从进了盛世皇宫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让我称呼你’娘’而不是’母妃’?究竟是你不愿意保留凌夫人的身份,还是你根本一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夺回你自己应有的身份?”
“住口!”英雲声情俱冷,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好哇好哇,你忍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问出了口!这也算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之间最大的心结。”
“你可以忘记你是谁的夫人,你也可以成为谁的夫人。只要你不觉得丢人,我可以不过问。”凌烨辰攥着拳头:“即便皇叔没有篡位夺权,谋害父皇,你真的能与父皇长相厮守吗?可别忘了,父皇足足比你大了四十三岁。你入宫时风华正茂,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可父皇却年过花甲……自然是没法跟盛世的君王縢煜相较。”
“够了!”英雲尽量平息自己的愤怒,她并不知道凌烨辰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要在英家说这些事。烨辰,事情要分轻重缓急的。即便你真的不愿意这门婚事。宛心是无辜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出事。”
这话说的对。
凌烨辰心里也这么认为。何况,他已经伤了腾芽,不该再让宛心受累。就算要悔婚,他也要堂堂正正的悔婚。绝不是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焸公主问完了好多人,都没能问清楚宛心的下落。
她皱着眉头,心里特别的不安。
就连凌夫人想要见她,她都拒之门外,只留下乐恒在房里。
“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宛心怎么好端端的又是受伤又是不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乐恒连忙跪了下去:“夫人恕罪,都是奴婢不曾尽心照顾宛心公主的缘故。”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焸公主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是因为三公主。宛心公主想把她从英府赶出去。所以才会用这出苦肉计。原本还打算继续做些手脚,好让事情顺理成章一些。只是还没等到我们出手,公主就不见了。”乐恒后悔的不行:“早知道是这样,奴婢就不该去盯着那一碗药。还请公主降罪。”
“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焸公主心里还是不大明白:“你说的三公主是什么人?为何宛心一定要赶走她?”
“三公主是盛世的三公主,也就是前不久才薨逝的苏贵妃的女儿。宛心公主和奴婢亲眼看见……亲眼看见……”
“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急死本宫吗?”焸公主拉住她的手,皱眉道:“快好好说。”
乐恒连忙点头:“宛心公主带着奴婢去山顶找皇子殿下,没想到皇子殿下已经离开。我们返回市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就看见皇子殿下捧着三公主的脸,在挂梅花灯祈福的树下拥吻……所以宛心公主很生气,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三公主继续留在皇子殿下身边。”
“岂有此理!”焸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女儿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我当做张胜明珠一般的呵护,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凌烨辰居然这么对她,怪不得,她在英府失踪这么大的事情,英家还是希望不要声张!”
焸公主猛的站起身子:“不行,本公主这就去盛世的皇宫,向皇帝问责。无论如何,今晚之前,都必须把本宫的女儿给我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公主殿下不可啊。”乐恒压低嗓音道:“奴婢现在有两种担心,一是怕宛心公主真的落在坏人手里。另一……奴婢是怕,万一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的意思,她正躲在暗处看英府的动静,那咱们贸然把事情闹大,使英家和凌夫人都没法交代,恐怕真的会误了宛心公主的婚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这些没用的。”焸公主还在生气:“凌烨辰那个坏小子,朝秦暮楚,凉薄多情,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女儿。”
“那是公主您还不知道……”乐恒怕自己不说,焸公主之威势必要波及到英府上下的每一个人。可又怕自己说了,宛心公主将来要责怪。
“说。”焸公主的耐心都用完了:“你赶紧一口气说个痛快。”
“在入英府的前一晚,宛心公主以死相逼,问皇子殿下会不会和她成婚。还说如果皇子殿下辜负她,那她就一头碰死。”乐恒皱眉道:“当时裕王殿下和三公主都在场。后来皇子殿下点头说一定会和宛心公主成婚,这件事情才算了结。奴婢只是怕,宛心公主是不肯放弃这门婚事的。”
焸公主听完这番话,脸色一分一分的惨白起来。她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我这么宠着她,呵护她,她竟然这么作践自己?这些年,到底我都教会她了什么?”
“公主殿下,奴婢觉得,咱们是不是先让人仔细找一找宛心公主的下落。奴婢总以为,如果这事情是宛心公主所为,她一定会留下线索让咱们发现的。”乐恒正想着是不是在房里仔细找找,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通传的声音。
“公主殿下。”
“进来说话。”焸公主听得出这是自己随行近侍的声音。
来人恭敬的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走到近前才将手里的东西呈上。
乐恒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接过来送到焸公主面前。
展开字条,焸公主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得清冷许多。“他们抓了宛心,逼我在明早之前,一定要把三公主赶出英府。否则宛心就危险了。”
除了这张字条,随信送来的还有一支珠花。乐恒认得那是宛心的东西。
“也就是说,不光是宛心公主要赶走三公主,还另外有人也是这个目的。”乐恒有些不懂了。“既然都是一样的目的,那就请焸公主赶紧想办法,先把三公主赶出去再设法救宛心公主……”
“去请凌夫人过来。”焸公主皱眉:“现下倒是可以和她说说话了。”
“是。”乐恒领着近侍一并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英雲就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你来的倒是快!”焸公主红着眼睛,看着她慢慢的走进来。苍白的脸庞和没有血色的唇瓣,倒是衬托的眼睛特别红,看上去有些吓人。
“别担心,英府上下已经到处在找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城里也有人暗中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宛心的。”英雲知道她现在心情肯定不会好,也做好了受气的准备。所以方才一直在不远处的花亭等着焸公主这边的消息。焸公主一说要见她,就赶紧过来了。
“为什么要暗中调查?”焸公主不解的问:“怎么就不联络城中的官府,帮着一起寻找宛心?”
“焸公主,宛心的身份特殊,如果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只怕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英雲语重心长的说:“眼下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在哪里,怕就怕有人浑水摸鱼,挑拨英家和开乐,甚至盛世和开乐的关系。”
“既然你不能确定,那我就替你来确定一下。”焸公主把方才收到的书信和珠花都给了凌夫人。“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写的内容吧。”
英雲飞快的看完,顿时就愣住了。“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
“这已经不是在背后了。”焸公主的语气,只有微乎其微的愤怒。更多的是担心和恐慌。“我就宛心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要天上的明月,我也要设法给她摘下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这些年她没吃过一点苦头,没遇上任何一件难事。唯独你的凌烨辰。可是他既然答应了要和宛心成亲,怎么可以还对别的女孩子用心?英雲,这么多年,我和你哥哥的缘分尽了,可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妹。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利用我们,才会有成婚这件事吗?”
“自然不是……”英雲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宛心那孩子,是真的喜欢烨辰。我自然也希望她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看。”焸公主冷笑起来:“连你也说了,是我们宛心真的喜欢烨辰。只是宛心,真的喜欢烨辰而已。”
“焸公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英雲尴尬不已:“我只是觉得……”
“罢了。”焸公主也不想为难她:“我只求你们现在就把那位三公主请出英府。把她送回皇宫也好,把她扔在半道上也好。总之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想要我的宛心能平安的回来,你听懂了吗?我只想要我的宛心能平安回来!至于婚事,成不成都不必勉强。”
“那好。”英雲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点头。“焸公主稍微坐坐,我去去就来。”
焸公主心里其实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想再见英伦。所以希望在英伦回英府之前,她能够顺利的把宛心带走。
“我等你的好消息。”
英雲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略点了下头。
英乔和裕王也在花坛附近找了许久,都没能发现什么痕迹。
那玉镯真的是她随手扔在花坛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尸体旁边。
“我说裕王殿下……”英乔忽然回过味来了。“你说我扔镯子的时候,是不是叫宛心主仆看见了?所以她们不动声色的把镯子捡起来,想害我,用来报复我这样践踏她的好意?”
“也不是没有可能。”裕王觉得宛心太任性刁滑:“那丫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英乔烦闷的不行:“你说这事情到最后会怎么收场?别的还好说,我就怕扫了祖母的兴致。人活七十古来稀,好好的一场欢宴,合家团聚,总不能就被他们给闹得人仰马翻吧?”
“是啊。”裕王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下马车。”
“你说三公主?”英乔问。
“嗯。”裕王点头。
“到底三公主和我烨辰哥是怎么回事?”英乔不免好奇。
“你那么想知道,自己去问你烨辰哥啊。”裕王懒得和她多说。忽然响起了什么,又觉得不对劲。“不对,这事情不对。”
裕王都没多想掉头就往腾芽房里跑。
“等我一下。”英乔也觉得不对劲,拼命的追了上去。
只是裕王赶来这里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根本就没看见腾芽在哪。
倒是英雲站在外头的庑廊下面,满面倦容,好像心里有什么惆怅化不开一样。
“凌夫人,请问您看见腾芽了吗?”裕王难掩焦急之色。
“并没有。”英雲幽幽叹气:“房里留了一封信,说她先回宫了。”
“什么?”裕王顿时就懵了:“那可不行,夫人,腾芽自己这时候回宫,肯定会遇上危险的。本王怀疑宛心公主的失踪,和这件事情有撇不开的关系。夫人,您还是让人赶紧去把腾芽接回来吧。”
“你看看这个。”英雲把手里的字笺交给裕王。
英乔也赶紧凑过来看。
腾芽的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对宛心这件事情的分析。并且一再强调不要让人去接她回来。因为这么做,只会告诉旁人她已经离开英府,反而对她不利。
“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裕王胸口起伏的厉害。“好,既然英家的人有英家的道理,那本王就自己去找。”
“裕王殿下,我陪你去。”英乔挑了挑眉:“我就不信凭我,保护不了三公主。”
“那就走吧。”两人一拍即合,急火火的往外奔。
英雲自然是不会拦着的。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腾芽没事。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也奔波于皇城之中,到处打探宛心的下落。
凭她的分析,宛心很可能就被藏匿在英府附近。那些拘押她的人,应该不会冒险把她带的太远。毕竟长时间耽搁在路上,更有风险。
“把英府周边图拿过来。”凌烨辰找了个临近英府的酒家,站在二楼上面仔细研究这附近的商铺、住家,推断那些人会把宛心藏在哪里。可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也正有人这样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就是已经换了男人装扮的腾芽。
腾芽穿着英府家丁那种粗布衣出了门,径直就来了这个酒馆。
在门外跟人买了一套粗布衣上,找了个厢房又赶紧换上。且这一次她很认真的束好头发,脸上也抹了些灰,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个谁家没人管的野男孩一样。
他拿了些铜子给了小二,躲在客栈里二楼一角极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的观察这里的人。
没想到,她来了没一会儿,凌烨辰就到了。
其实离开英府并不都是为了成全别人,腾芽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宛心公主虽然很刁蛮任性,可她真心喜欢凌烨辰,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坏了一品夫人的寿宴。所以,在背后裹乱的人必然另有其人。
“殿下,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近侍担忧的说:“已经这么晚了……”
“已经这么晚了,就更要赶紧找到宛心的下落。”凌烨辰打断了近侍的话。眼光来回在地图上搜索。到底什么地方又能藏人,又不会被发现,还能随时监视英府里的一举一动?
腾芽看着他专注又担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
垂下头,静静的坐着,她也不知道要等的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但是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走出来,宛心就很可能会被马上找到。
“你们几个,去找些眼尖的人在英府各处门外候着。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出了府门,一律不动声色的押来这里。”凌烨辰心头微动:“另外,让人去告诉我娘,说我已经知道宛心的下落,如果想宛心平安的回来,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是。”近侍利落的退了下去。
凌烨辰这时候才顾得上看着酒家的二层。
那边还有几个喝半醉的男子,又或者是安静的吃着碗里面的过路人。
“你过来,去给掌柜送点银子。告诉他不要再让人上楼。另外,今晚不打烊。”凌烨辰幽幽道:“这事情可能要拖到天亮。”
“知道了,殿下。”
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凌烨辰安静下来。
清冷的脸上显不出多余的神色,他静静的坐着,看着什么,想着什么。也不知道腾芽现在在府里如何了!如果宛心失踪,真的和她有关系,那就一定是韦妃所害吗?
“来人!”凌烨辰猛的站起来:“附耳过来。”
“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那人听完凌烨辰的话,脸都变色了。
“照办就是。”凌烨辰的眸子里,流露出骇人的冷光。“若失败……”
“遵命。”近侍连忙召唤了三五个人,面色凝重的说了几句话。几个人端端正正的向他行了礼,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糟了!腾芽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这是要命令他们入宫行刺韦逸霜!
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之前的事,腾芽依然耿耿于怀。可责怪是责怪,一码事归一码事。想到这里,她攥着拳头走到他面前。“别入宫。”
凌烨辰忽然转过脸,对上腾芽的眼眸,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走出英府有多危险吗?”
“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腾芽皱眉,简单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么做于事无补。你只是想找到宛心公主,我有办法。”
近侍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听殿下的,还是暂且不动。
“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凌烨辰也知道自己只是死鸭子嘴硬,却还是固执的说:“你喜欢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我要做什么是我的道理。”
“我知道你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腾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然,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力度:“我是不想你走错了一步,连累我。要针对我的人或许是韦逸霜,可宛心未必落在韦逸霜手里。即便真的如你所想,这事情和她撇不开关系,她也不会把宛心带进皇宫关起来。你贸然让人去行刺,不可能成功。无非就是他们几个能安然无恙的逃出宫来。但对韦逸霜而言,至多也不过就是更用些心思来收拾我。既然都害到我身上了,怎么也得替自己出声吧?”
这番话,腾芽只在凌烨辰耳边娓娓道来。她确定不会被别人听见。
“你放心,绝不会连累你。”凌烨辰神色凝重道:“一旦韦妃自身难保,她也就抽不出空来伤害宛心。”宛心两个字说的特别特别的违心。
有那么一瞬间,凌烨辰很想让她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救宛心,更是为了保护她。
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脸上只有冰冷的霜意。
腾芽幽幽一笑,如实的说:“皇子殿下,并非我不信你。只是这些事,你保证不了。”
动了动唇,凌烨辰居然没有言辞来反驳她。
“那就听我说。护送我回宫。”腾芽微微扬眉,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出现了,自然有迹可循能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宛心公主。”
她竟然存的是这样的主意。
凌烨辰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她的生活已经在苏贵妃薨逝之后彻底变了。她用心思去谋算也好,去利用也好,不过是为了能活下来。
那为什么之前自己非要去钻死胡同,和她计较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我要安全回宫,你要救心上人。虽然目标不同,但都是希望尽快平息这件事。所以合作是最好的打算。你也不希望我的行为搅了你的局。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断了我的后路。只有合作,巧妙的结束这件事。你没得选,我也没有。”
“不行。”凌烨辰坚决的说:“要么留在这里,要么留在英府。总之你今晚不能回宫。”
“你是怕按我的主意抢了你的风头和功劳?”腾芽皱眉,故意用激将法激他。
我是怕你有危险!这么简单又暖心的一句话,却含在他的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似的。“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不同意。”
“好。”腾芽也不是会死乞白赖去求人的性子。“既如此,那就各走各的。”
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迅速的下了楼。
等凌烨辰反应过来,那个穿着布衣的身影早就从眼前消失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他推开碍了事的近侍,慌忙的追了出去。
哪知道刚下楼,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
这一拳头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右边的脸颊,顿时脑子一震,整个人都懵了。
“腾芽不见了,都是为了你的宛心。我告诉你,宛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裕王冲凌烨辰吼道:“你还不赶紧给我找去!”
“裕王殿下息怒啊,你就是打死烨辰,也没有用。”英乔好不容易才拉开裕王。“当务之急还是找人要紧。”
“要不是你这一拳,她也不会不见。”听见腾芽两个字,凌烨辰的神智马上恢复过来。他忍着疼,四处张望腾芽的身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裕王担心的不行。
“她刚才还在这里,我正在追她,你上来就是一拳。”凌烨辰少不得埋怨:“她这时候离开这里,又是一个人,没有危险才怪。”
“谁让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和腾芽在一起?”裕王也慌了,到处张望也没发现腾芽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土布衣裳,男人打扮。”凌烨辰一手扶着脸,一手指向前面的岔路。“我们三个分头去找,不管找不找得到,半个时辰之后再这里碰面。”
裕王连埋怨的话都顾不得说了,飞奔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子殿下……”近侍急匆匆的返回来,也就是半柱香之后。“已经找到三公主的下落了。她就在穿过市集没多远的那段山路上。”
凌烨辰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赶紧带路。”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过去,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腾芽和裕王以及随行的几名护卫,被不明身份的人围在当中,且人数不少。
即便是凌烨辰随行的人也不少,却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迅速的离开这里。”凌烨辰冷着脸,声音听上去格外苍劲:“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就凭你们?”对方也是同样的狠戾:“谁死还不知道呢。”
再不想多说一句废话,凌烨辰拔出长剑拼了命的冲上去。他不想当英雄,他也不擅长战场厮杀,他甚至顾不得暴露自己并没残疾的事实。
这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腾芽。如果腾芽有事,他的心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为什么那么倔,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腾芽,你不可以有事。”
兵戎相见,场面混乱的不行,凌烨辰的近侍也都跟疯了一样的往上扑。裕王的人这时候也像是有了主心骨,十分配合的相互夹击,眼看着局势就要得到控制了。
“快走,去送信……”
“一个都不许跑了。”裕王厉声吼道:“壮士们,本王不要活口,杀光算完。”
“好!”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在这样的夜晚能传到老远。
很远很远的地方,腾芽仿佛亲眼看见了这一切。
“都是你害的!”宛心边哭边缩紧身子。眼中只有愤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烨辰哥哥身边,你为什么要抢走他的心。你为什么又要来救我,我根本就不想领你的情。”
腾芽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脸色苍白的说:“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我!”宛心拼命的挣扎,把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腾芽撞倒在地上。“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吃痛的站起来,腾芽皱眉,轻轻的说:“你尽管再大声的吼几句,把人都招过来。看看我死你能不能活着。”
“少吓唬我。”宛心自然是害怕的,看着腾芽的眸子都有些闪躲。
“我告诉你,宛心公主,这是我最后一次让着你。”腾芽声色俱厉的说:“之前马车上的银簪子是我放的。你掉头回来,你去英府贺寿遭遇此劫,也和那银簪子有些关系。可若不是你自己想偏了,把英乔扔掉的玉镯捡回来,又弄伤你自己,准备诬陷我偷盗,也不会正中下怀的被旁人利用去。你三番两次的害我,我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我也根本就不欠你什么。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了不起,我同样也是。”
“你怎么可以和我比!”宛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可是焸公主的女儿,我是开乐最尊贵的公主。可你,只是个没有娘的孩子,你以为你父皇还会和从前一样待你好?”
“哼。”腾芽冷笑了一声,柔柔道:“我也能让你一无所有你信不信?”
“我不信。”宛心毫不犹豫的顶回去:“就凭你,你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腾芽故意吓唬她道:“你再惹我一回,我就马上从你手里夺走凌烨辰。你要不信,我等下就证明给你看。”
“你敢!”宛心看着她的眸子,禁不住瑟瑟发抖。脑子里是凌烨辰捧着她的脸,轻柔吻下去的画面。“你敢……”她撇着嘴,忽然就哭了起来。
“有动静!”暗夜之中,有人快步的朝这边靠近。
腾芽连忙捂住宛心的嘴,把她拖到一棵树后面藏起来。
宛心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一时间也不敢出声了。
两个姑娘,就藏在这身后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如同受惊的兔子。
“仔细找找。”
有两个黑影,朝着这边越走越近。
宛心含着泪,慢慢的往树后面躲,她害怕自己被发现,却又不想腾芽逃过这一劫。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把腾芽抓走?她一面小心的后退,一面找到合适隐藏的位置。
她颤抖着,摘下了头上的簪子,用力的朝腾芽扔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她的后脑勺。
腾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扭过去的动作过大,就被那黑影发现了。
“在这里!”那人惊叫了一声,他的同伴也迅速的靠拢过来。
可是宛心则趁着这个机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让略高的草遮住她的身形。
果然腾芽被那两个人不由分说给捆住了。还来不及把她揪出来,就被捂着嘴扛着匆匆离开。
这次还真是把自己给蠢死了。
腾芽现在想想凌烨辰的话,真是后悔不已。叫她好好的待着,她非不干。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的去救宛心呢?这下可好,把自己给害死了。
她杀了这些人的同伴才救出宛心,这些人一定不会让她活着。
如果今晚就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她真有些后悔,怎么没杀了韦逸霜呢。哪怕不能洗冤,总算能报仇吧。
狂奔而来的马蹄声,让腾芽眼底燃起了希望。虽然她根本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却能感觉到眼前一道亮光。
她在马蹄声离自己很近时候,忽然一口咬住捂着她嘴巴的手指上。那人惊叫一声松开了手,腾芽马上大喊救命!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猛拉住缰绳,放慢了马速,往这林子的暗处慢慢的走过来。
歹人气愤的不行,一个手刀劈晕了腾芽。“属狗的么,竟然敢咬我。”
腾芽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了意识,别说求救,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是什么人?”嗅着血腥的味道,骑马而来的人最终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身影。“放下她!”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放不放的,与你何干?”歹人拔出了刀:“若不想死,就赶快滚!”
手起刀落,动作快的不得了。
歹人只觉得脖颈一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流如注,喷洒而出,他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头栽了下去。
“我说放下她!”马背上的男人重复了一遍。
另一人吓得傻眼,扔下腾芽撒腿就跑。
男人从马背上下来,赶紧去把腾芽扶起来:“姑娘,你醒醒,你醒醒……”
腾芽被他晃得渐渐有了知觉,心里一紧张,少不得抓了一把土往他脸上扔。“放开我,救命……”
“你别怕!”男人被土迷了眼睛,连忙去揉。
腾芽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忍着身上的疼骑上了马。哪知道屁股还没坐稳,那马忽然抖了一下。她失去重心,再一次跌进了这个陌生男人的怀抱。
“放……放开我。”
“我是英勋,从他们手里救下了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英勋的语气相当温柔,看着她惊慌的眸子,不免蹙眉。“这里离英府不远,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你是英家的人?”腾芽一下就来了精神:“快去前面,英家的人在被人围攻。”
“什么?”英勋心里一惊,转身就把腾芽放在了马背上,自己也麻利的骑了上来。”哪个方向?”
腾芽往前面指了指,问:“你听不见厮杀的声音吗?”
英勋摇了摇头:“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那他们呢?”腾芽只觉得心口凉了大半。冰冷从手心脚心慢慢的往身上蔓延。好像说着说着话,她就会被冻成冰坨。“快去看看,他们不能出事……”
“你怎么了?”英勋觉得她很不对劲,皱眉道:“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可是靠在她胸口的腾芽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赶紧把她扶好,尽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不会跌落马背。“姑娘,你醒醒。”
这时候才发现她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英勋从自己袍子上扯下布条给她止血。“姑娘,这个时候不能睡啊。你快醒醒。”
腾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特别安心。虽然只是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可她好像对他特别放心。
英勋骑着马,果然找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抱着腾芽下马细细看过,确认这尸首里的确有英府的近侍。
这么晚了,府中又出事。加上怀里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英勋长长叹了口气,他抱着她上马,调转马头往回走。他记得刚才大约三里地外,有个不起眼的茶寮。还是对付着到天亮再说吧。
“姑娘,最好别睡。和我说说话吧……”英勋一遍一遍的喊着腾芽,怀里这瘦而虚弱的女子,当真是叫人忧心。尤其是当你看见她湿润润的眼眸带着一丝慌怯,你就会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