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端起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冯兴,笑道:“哦?说来听听。”
“李长老请看,此处为水旗驻地蓝水寨,乃是五毒教的北大门。”冯兴在地图上一个蓝色的圆圈处用力点了两下,又将手指北移,指着一个黑色的小圆圈道,“此处名叫破虏寨,乃进入五毒教的必经之地,也是大车北上的必经之地。”
李仲飞见地图上的圆圈不止大小不一,而且颜色各异,问道:“这些圆圈分别代表五旗?”
冯兴解释道:“黄绿褐蓝红分别为金木土水火五旗,金色则是金蟾宫。”
李仲飞随着他手指移动一一看去,发现以水旗为中心,东连火旗,东南是土旗,西南是木旗,南接金旗,金旗再向南才是金蟾宫,而从水旗向北只有一条细线与破虏寨相连,沉吟道:“除了破虏寨,没有其他路可以进出五毒教?”
“非山即林,而且陷阱暗桩密布,常人根本无法通过。”冯兴唏嘘道,“几十年来,五毒教便是凭此险恶地势挡住了朝廷无数次追剿。”
李仲飞看向冯兴,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破虏寨守候?”
“破虏寨距离水旗五十里左右,平日里有不少外来商贩会去那里换些山货。”冯兴点头道,“您可以假扮商贩,在破虏寨中潜伏下来等候时机。”
“此计甚妙!”李仲飞连连称好,又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动身吧。”
冯兴却不紧不慢地笑道:“想不到李长老还真是个性急之人啊。”
迎着李仲飞疑惑不解的目光,只见冯兴缓缓收起地图,说道:“属下祖籍扬州,在信中曾向帮主申请调回总舵,不知李长老可曾听帮主提及此事?”
李仲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冯兴不愿再守在这偏远蛮荒之地。他眼珠一转,嘿然道:“在下正要和你说呢,张帮主说了,只要这次事成,便调你回翠青山。也许将来会一直跟着我,护法堂好像还少一个八袋管事。”
李仲飞自然没有听张新提及过这个冯兴,不然方才也不会认错了人,只不过为了行动不出意外,他只能用谎言拖延。
果然,冯兴一听大喜,他一直只是分舵的六袋管事,本来也只打算调离抚州分舵,谁知将来竟会有八袋肥差虚位以待,惊喜之下立刻翻身跪倒,口中连连称谢。
李仲飞这次没有谦让,上前将冯兴扶起来,笑道:“那我们何时出发?尽快完成张帮主交托的任务,我们也能早日离开这不毛之地。”
“对,对,”冯兴激动地点头如同鸡叨米,忙不迭道,“明日,明日一早属下便安排一趟镖。借着走镖掩护,属下亲自送李长老前往破虏寨。”
“有劳,”李仲飞笑着拱拱手,心里却多少有些鄙视冯兴的贪图安逸。
冯兴再次为李仲飞倒满茶,转身出去张罗着准备酒席,并安排下人为李仲飞沐浴更衣。
不到半个时辰酒菜上齐,李仲飞也梳洗完毕,见桌上也就五六个菜,都是寻常野味而已,不禁有些了然,心想他这堂堂长老亲至尚且如此,平时吃的便可见一斑了,难怪冯兴一心想着离开这偏远小城。
有了李仲飞亲口允诺,冯兴格外激动,席间频频劝酒,阿承奉迎之词更是不绝于口。李仲飞酒量虽不错,耐不得数十天来舟车劳顿,没喝几碗便酩酊大醉,由冯兴亲自搀回了客房。
伺候李仲飞睡下,冯兴回到自己房间,急急写了封书信,交给一个心腹弟子。弟子快马奔出抚州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月隐星消,一夜过去。
李仲飞一觉睡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门外值守的分舵弟子听到屋内动静,忙将早饭和一身衣物端来。
翻开了衣物,李仲飞见是一套深蓝色短襟,不由暗暗称赞冯兴机灵。原来这种衣服结实耐脏,是长年行走各地的货商的首选。
“冯兴脑筋转的极快,身边留有这样的人也是不错。”李仲飞笑了笑,打算一会儿冯兴过来好好称赞一番。
不过直到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李仲飞也没见到冯兴。
“这家伙难不成还在睡大觉吧。”李仲飞伸着懒腰,慢慢度到前院,才发现院内停着十余辆马车。
马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面三角型的小旗,有的写着“镇南”、“扬威”几个字,还有的写着人名。
靠近大门的地方停有一辆带车厢的马车,厢侧插着一面大纛,上书“镇南镖局冯”五个金字。
“这冯兴倒是个利落之人,”李仲飞走向车队,心中暗笑。
早已守在车队旁的冯兴见他过来,忙将他让入车厢中,并召集手下启程,赶车的正是昨日带李仲飞前来的那个年轻人。
车厢虽不宽敞,铺置得却极为舒适,车厢角落甚至还放着蜜饯和美酒。李仲飞坐在车厢里,身后倚着厚厚的熊皮靠枕,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咣!咣!”随着数声锣响,马车缓缓而行,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抚州城外。
冯兴起先还和十几个镖手骑马护在车队两侧,一出抚州城,他便钻进了车厢,冲昏昏欲睡地李仲飞笑道:“属下特意布置的车厢,就是怕李长老路途劳累,受不得颠簸。”
李仲飞摸了摸厢壁上的毛毡,赞道:“冯管事费心了。”
冯兴嘴上客气着,给李仲飞介绍抚州一带的情况,自然免不了又要诉苦一番,说在这里生活是如何如何的辛苦,平日里是如何如何的乏味,听得李仲飞眼皮都要合上了。
过了半响,冯兴将苦水倒的差不多了,才陪笑道:“李长老多日劳累,属下就不打搅了。咱们还要走好几天,李长老倒可以好好歇息几日,有事可让赶车的苗山喊属下一声,属下随叫随到。”
说完,他干笑几声跳下了马车。
李仲飞本来倦意正浓,被他一说,反倒不好意思睡了,只得盘腿坐正,心中默念口诀,修炼起放下许久的内功心法。
离开抚州城不久,车队便渡过一条大河,进入了茫茫无际的大森林,在无数遮天蔽日的大树之间,一条两三丈宽的官道笔直地向东南方向延伸。
根据冯兴的介绍,当年夷人首领侬智高起兵反宋,大将军狄青为了南下平叛,专门修建了这条官道,也是唯一的道路。
冯兴还提及,沿着官道前行二百余里,便有一个岔路口。从岔路口向南二十里左右就是破虏寨,而继续向东北则可直达信州、衢州,五毒教便由那条路押送大车入京。
官道由碎石混合红土夯成,历经近百年雨水冲刷,坎坷不平在所难免,但车队行驶其上却也不觉得太过颠簸。
李仲飞躲在车厢内,每日全靠打坐练功打发时间,就这样,一直走了五天,仍没见到冯兴所说的岔路口。
这日眼见天色将黑,冯兴寻了处较为宽敞的空地,命手下扎下营盘。
向往常一样,他安排好车队后,亲自端着晚饭送入李仲飞所在的车厢内:“李长老,最晚明日午后应该就能到岔路口。这几日颠簸劳累,您辛苦了。”
李仲飞刚刚调息完毕,长长伸了个懒腰,叹道:“辛苦谈不上,只是一连数日蜷缩在车厢内,可把我憋屈坏了。”
他从冯兴手中接过碗筷,隔着窗帘缝隙向外张望,看到那群镖手个个谈笑风生,满眼羡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