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解开,又逢紫英领着家丁送菜进来,李仲飞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帮忙布菜。
今晚的菜极为丰富,八荤八素样样齐全,但颜色看上去却不太鲜亮,李仲飞心知定是等他等的太久,早已不知道热过几回,不禁对朱熹父女有些愧疚。
等酒菜摆好,朱熹移步席间,指着上首位置笑道:“今日乃是专设的庆功宴,仲飞当做首席,来来,快来坐下。”
“先生莫要说笑,学生岂敢造次?”李仲飞急忙连连摆手,在末席坐了。
朱熹摇头道:“老夫与你确有师生之实,但今日不同往常,无需谈什么规矩体统,你必须上座!”
“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绝不敢领命。”李仲飞将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一般。
见二人争执不下,紫英笑道:“不如父亲居首,女儿与仲飞左右相陪可好?”
说罢,她强行拉起李仲飞的手,将其按在了朱熹的右手侧,自己则绕去另一侧,款款而坐。
朱熹左右看看,开怀笑道:“好好,这才像是一家人嘛。”
紫英抿嘴浅笑,举杯道:“父亲难得如此高兴,就让女儿和仲飞一同敬你一杯。”
“莫慌,莫慌。”朱熹意味深长地看了紫英一眼,笑道,“这第一杯酒当敬仲飞,你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紫英顿时羞红了脸,放下酒杯垂首不语。
朱熹又道:“仲飞啊,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希望你谨记老夫的话,做出一番事业,莫要辜负了老夫与英儿的满心期望。来,请满饮此杯!”
“谢先生!谢大姐!”李仲飞酒刚沾唇,不由愣道,“明日?不是说两天以后才启程吗?”
“你等得了两天吗?”朱熹仰首将酒喝干,笑道,“琥珀镇的庆典,你会无动于衷?”
“原来先生也知道了。”李仲飞心头又一阵伤感,嘬了口酒,暗叹自己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马场之事的人。
朱熹哪知他心中酸楚,兀自道:“程将军方才来过,不过不是专程为告知老夫此事而来。殿卫捉拿李远沛,闹得大半个京城惶惶不安,程将军让咱们自行搜查府中,以免李远沛慌不择路躲了进来。”
李仲飞奇道:“程将军不是豹卫的人吗?今日听禄公公传旨,他好像升了副都指挥使,怎么跑去殿卫凑热闹了?”
“他是被郭元帅喊去帮忙的,不止是他,龙师梁将军也被紧急调了回来。”朱熹叹道,“看样子,应是挨家挨户搜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仲飞忿忿道,“他今晚竟想毒死学生!”
“哦?原来今晚之乱因你而起?”朱熹怔道,“那为何仍让李远沛逃了?”
紫英也不解道:“以你之力,李远沛断非敌手才是啊?你既然识破他下毒,便该将他当场拿下啊。”
李仲飞叹口气,说起了今晚发生的前因后果。
三人边喝边聊,直至三更将尽才尽兴而散,李仲飞惦记马场之事,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便匆匆留下张字条,单人独骑望琥珀镇而去。
琥珀镇,距离临安不足百里,位于湖州、临安府和宁国府的交界之处,是一个既无官衙又无驻军的三不管地界,也是一个江湖规矩大过朝廷律法的地方,民风彪悍、鱼龙混杂,丐帮在此有着绝对的权威。
而如今,血盟马场的公然开设,让许多听到风声的江湖门派不禁暗自揣测,京畿武林的格局会不会因此由一家独大变成二龙相争。
由于知道在拥立赵扩登基一事上,血盟立有大功,不少曾依附于鹰卫的帮派为打消朝廷猜忌,或掌门帮主亲临,或派出核心弟子,纷纷携带大量贵重礼物前来示好。
天色刚亮,琥珀镇的冷家马场门口便已是人山人海,聚满了道贺的人群。
当看到丐帮帮主张新身着盛装,陪在冷飞云身边现身迎客之时,一些担心两派不和,并暗中另备置了送给丐帮礼物的人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人松口气的同时,一股脑将所有礼物堆在已成小山的广场之中,又奋力挤到人群前面,大声报上自己的名号,生怕丐帮和血盟的人印象不深刻。而随后出面相迎的几个人,更是让所有来宾目瞪口呆,暗暗庆幸此行实在是来的太值了。
原来与张新并肩而立,站在冷飞云右手侧的是一个锦衣老者,竟是天王帮帮主郎发斌,而郎发斌身侧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久混江湖的人自然认得此人便是五毒教木旗旗主张明浩,在张明浩身侧又有漕帮帮主殷天正和神劲军亲兵队长侯爱庆。
再看冷飞云的左手侧,则以血盟少盟主冷陵为首,依次站着郭杲、鲁司祚等几位当朝权贵,随便哪一个跺跺脚也能令京城颤上几分。
如此阵仗,怎能不让在场者震惊?
震惊之余,人们又不禁开始揣摩,除了当今圣上之外,究竟还有谁能令这些大宋朝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此给面子,猜来猜去,于是便猜到了李仲飞身上。
“听说李仲飞乃是血盟的乘龙快婿?”
“你才知道啊?这门亲事还是鲁将军力主撮合的,如今李仲飞成了豹卫将军,血盟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啦。”
“胡说什么!血盟雄踞塞外数十年,能瞧得上一个区区五品将军?我可听说,冷盟主至今仍对这个女婿心存不满。”
“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那李仲飞之前的身份也非同小可。你看,天王帮、五毒教和神劲军不正是为了李仲飞才来的?”
“这话倒真不假,想那血盟虽在塞外称霸一方,可在江南却名不见经传。”
“你们都不知道了吧?血盟是跟着当心圣上出过死力的,听说他们一个坛主为救圣上而死,还被追封为王,所以说就算没有李仲飞,血盟如今也是非同小可。”
“哼,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像李仲飞没跟过圣上似得,而且……”
议论声越来越大,从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喧哗争吵,甚至有几个人竟为了辩驳李仲飞的功劳大还是血盟的功劳大推搡起来。
嘈杂声传入冷飞云耳中,气的他脸沉似水,暗地里将满口钢牙咬得咯吱作响。
冷陵却是心花怒放,见冷飞云面色不善,忙冲着人群抱拳道:“小号今日开张大吉,多谢诸位朋友赏脸捧场。”
“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众人止住吵嚷,纷纷还礼。
冷陵笑道:“庆典定在巳时初刻,现在时辰尚早,诸位可去马场中一游,若有不喜马道者,场东侧已搭好戏台,不止有说书唱戏,还有顶幡杂耍。此外,小号也备了茶点,诸位请尽情享用。”
“多谢少盟主,还是少盟主想的周全啊!”
山呼声中,人群慢慢散去,冷陵含笑抱拳,但凡有行礼招呼者,均郑重其事一一回礼。
许久,待人群散尽,她又命盟中弟子好生伺候,才对黑着脸的冷飞云道:“爹爹,你是不是在怪李大哥没来?”
冷飞云冷哼一声,将脸别向一旁。
冷陵又道:“或许李大哥有事脱不开身,又或许此刻,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也说不定啊?”
郭杲在旁笑道:“再或许李将军还不知道此事呢。”
“他不聋不瞎,别人知道,他为何偏偏不知?”冷飞云声音冷得几乎滴水成冰,目光从郭杲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鲁司祚身上道:“鲁将军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