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只剩下赵、韩二人,韩侂胄见赵扩不再挣扎,松开手道:“请圣上相信铁将军,务必以大局为重。”
赵扩朝着房门走了两步道:“韩卿以为朕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你莫忘了,当初朕在江北被赵晋追杀之时,也曾与仲飞并肩作战,还亲手杀过不少叛匪。”
“此一时彼一时。”韩侂胄堵住房门道,“圣上如果非要以身犯险,就请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赵扩怒道,“你当真不让?”
韩侂胄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拾起刚刚从赵扩手中夺走木棍,重新顶住了房门,然后整个人依在房门之上。
“韩卿,算你厉害!可你堵住了门,这屋子还有两扇窗啊。”赵扩摇头苦笑,就要从后窗翻出。
韩侂胄一愣,跳脚道:“圣上走吧,既然圣上不听忠言,臣只有以死相谏,一头碰死在这墙上,也算尽了臣的本份!”
“你!唉!”赵扩无计可施,只好找了把椅子坐下,叹道:“也罢,暂时依你,朕就在此等着铁人英他们回来。”
韩侂胄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自然无需再堵门,走到赵扩身边小声道:“圣上爱民之心,臣身有所感,臣也想像李仲飞那般,遇事一马当先、大杀四方,可圣上与臣只是心有余思,力不能及啊!”
赵扩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韩侂胄虽觉尴尬,但此时最多的仍是紧张,一怕赵扩哪根筋再想不开又要出去,更怕不等铁人英回来,便被山匪寻到此处。
好在铁人英一行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盏茶功夫不到便已悉数折返,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那人一进门便瘫软在地,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由于光线太暗,根本分辨不清面目。
“铁将军,外面什么情况?”等最后一名侍卫进来,韩侂胄关紧了房门问道,“你们怎么少了几个人?”
铁人英咽口唾沫,叹道:“山匪确是冲着咱们来的,把全村人都杀了,只留下四五个活口想逼问咱们的下落。”
韩侂胄叹息一声果然,又问道:“他们是去救人了?”
铁人英摇头道:“末将想救人,可惜只来得及救出距离我们最近的老族长,便已被山匪觉察。不过大人放心,末将已让几个弟兄将山匪引去了村南方向。”
听到地上那人是老族长,赵扩快步上前,将其扶起来道:“老人家,是朕害了你们呐!”
“公子切莫如此,”老族长缓过口气,哽咽道,“这都是我们的命啊!”
韩侂胄疑惑道:“老人家,你不是说过此地极为偏僻,附近又无银矿,从未来过山匪吗?为何今日却遭此厄运?而且我们初来乍到,山匪为何要寻我们的晦气?”
“先生有所不知,他们并不是山匪,”老族长潸然泪下,恨声道,“而是一群比山匪还要凶残百倍的恶魔!”
赵扩惊道:“难道崇安还有另外一股强盗?朕为何从未听闻?”
韩侂胄也色变道:“难道是银帮?因被朝廷解散而怀恨在心,探知我等所在,前来报复?”
“公子……圣上!”老族长突然跪倒在地,垂泣道,“求圣上为小老儿做主,为离忧村全村上下一百三十口老少做主啊!”
赵扩忙托住老族长的双臂道:“老人家快快平身,朕此次来崇安正是为了彻底剿灭乱匪。不只是朕,朕的龙师和豹卫都来了,还有朕的爱将李仲飞,也率领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即到。”
韩侂胄跟着道:“只要老人家说出这伙人的来历,朝廷一定会替死难的百姓报仇雪恨!”
铁人英却道:“圣上,大人,末将的疑兵之计不会拖延太久,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作商议吧。”
像是在故意衬托他的话,远处又传来了叫喊声,而且从声音上分辨,似有不少人正向这边赶来。
韩侂胄紧张道:“铁将军所言极是,可我们人生地不熟,该去何处呢?”
铁人英轻轻推了老族长一下,沉声道:“曾听老人家提及有条小路通往乌君山深处,不知是否属实?”
韩侂胄一拍脑门,拉住老族长的手激动道:“对呀,此地乱匪横行,进山暂避方为上上之策,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族长看看赵扩,又看向铁人英,张了张嘴却没吱声。
铁人英攥住老族长的另一只手,微眯双眼道:“当今圣上的安危,大宋千万百姓的命运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还犹豫什么?”
“小老儿……唉!小路就在村西头,请圣上随小老儿走吧。”老族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被浓浓的哀伤掩盖,长叹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铁人英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老族长身后,一只手看似无意地搭在了老族长的背上。
然而刚至院中,忽听赵扩道:“走可以,但仅存的那几位村民必须救走。铁人英,你方才出去过,知道村民被关在何处,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圣上,强盗众多,千万不能再惊动了他们啊!”铁人英一愣,像看见怪物似的看着赵扩,“臣请圣上以大局为重,尽早脱离险地。”
赵扩神色坚定地摇头道:“绝不放弃一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放弃!这是李仲飞教朕的。你应该记得,当初在小山村后山,李仲飞是如何做的,那才是侠之大者!”
铁人英当然不会忘记,那时他还一门心思的想取赵扩性命,亲自率人与卫无涯联手袭击了小山村,迫使假扮赵扩的华威宏连夜逃往庐江。
当时在后山密林之中,赵晋重伤不支,想独自留下,但李仲飞不惜同生共死,力敌数百追兵,最终护着赵晋平安抵达赢家庄。
这件事虽然自始至终都是赵晋的阴谋诡计,但李仲飞所表现出的英勇无畏、侠肝义胆却一直被赵扩津津乐道。
闻言,铁人英无言以对,只得求助于韩侂胄。
韩侂胄略作沉吟,冲赵扩道:“铁将军之虑不无道理,圣上身系万民,一旦有失必将天下大乱,何况强盗的目的在于我们,找不到我们,那几位村民断无性命之忧。臣保证,等圣上顺利脱险之后,铁将军自会回来救人。”
“既然如此,朕便相信你们一次!”赵扩无奈地点点头,跟着老族长离开了小院。
路上,韩侂胄令侍卫们分散警戒,防备搜村的强盗接近,他自己则拉着铁人英落后了七八步,小声道:“铁人英,你如实告诉韩某,那几个村民是不是已经死了?”
铁人英犹豫了一下,叹道:“大人明鉴……”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便可!”韩侂胄板着脸,挥手打断了铁人英的话。
铁人英点头道:“是。”
“是不是被你所杀?”韩侂胄又道。
铁人英再次点头道:“是。”
“韩某再问你,”韩侂胄声音虽低,但明显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怒火在燃烧,“若非需要老族长引领我们进山,你是不是也要将他杀死?”
“是,可是……”铁人英不顾韩侂胄双目喷火,抢言辩道,“圣上安危乃末将唯一重任,末将绝不容忍有人知道圣上的去向。为了圣上,末将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韩侂胄瞥了眼赵扩的背影,又落后了三四步才道:“怪不得老族长看你的眼神不对,你可知你如此鲁莽妄为,反令圣上的处境更加危险?”
“末将不解。”铁人英下意识的去挠头皮,手刚抬起却想到挠头是李仲飞的习惯,于是冷哼一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