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在幽都之山吃过的东西，牢饭可以算是本上仙吃过最为难吃的东西。
对于宋玉提供的牢饭，其他人都是拒绝的。只有我好奇的拿着尝了一口，没有人再想碰它一下。那个长了青绿色绒毛的木桶里面装的是馒头，虽然味道不太像，但它看着确确实实是馒头。我拿着被咬了一口的馒头研究了好半天，终究是没能想明白它是个什么东西。
“喂。”我一边拿着馒头，一边问他说，“你博才多学，可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清风堂的老板娘不想理我，愤怒的村民不想理陆压。在各自的牢房里，我们都是被孤立的那个，是以我们两个都被挤在了角落里。我问话时，我和陆压全都坐在地板上。我们二人之间只是隔了个宽松的牢房栏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到。
我说话的音调不算高，不过陆压应该能听见。可他听见了没有回我，他只是看着我没吭声。
“怎么了？你也不知道吗？”我低头啃了一口馒头，难吃的我直接吐掉了，“也是，这种东西，估计谁都不会知道。我吃过的东西不少，如此难吃的还是第一次……”
“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我没吐完口中的馒头渣，陆压又说了一遍：“朝歌，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陆压的语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不知为何，他这么说完，我忽然觉得特别难过。还是说这难吃的牢饭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我没吃出它是什么东西，却吃出了前所未有的苦涩。
可能是因为快到新年，可能是因为对过去的怀念，可能是因为对陆压残存的感情，也可能是因为朝歌星君的性格还残存在我的记忆里。种种的可能叠加在一起，让我的态度动摇了些许。我虽依旧怨恨陆压，却还是有些不舍。
“刚才我在集市不是和你说过话了么？”我把手里的馒头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你我之间，还到不了那种程度。”
“到不了那种程度吗？”陆压道，“可你已经把自己关在山洞里，躲了我一个月了。”
被陆压戳到痛处，我感到略微的尴尬。不想让气氛变的暧昧不清，我自嘲的说：“我要是想躲你，早就躲到海角天边去了。哪里还会让你呆在我住的洞门口？哪里会让你盖上一间大瓦房？”
“是吗？”陆压淡淡的说，“但为何明明就住在你的洞门口，我却觉得你像是离着海角天边那么远呢？”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不想再和他说下去，“等下我去问问天权星君好了。”
我从地上站起身，径直往牢房口走去。宋玉就在牢房外面的木板床上打坐，估计他的晚饭也没什么着落。我稍微打量了他一下，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武人的粗犷执拗。如此的性格脾气，也挺是让人头疼。
“那个……”
“是发霉的馒头。”
为了给天权星君留下个好印象，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得体些。可我的问题还没问完，陆压就抢先回答了：“朝歌，牢房里的饭，全都是发霉的馒头。”
“原来如此。”我笑说，“这便说的通了，毕竟我没有吃过发霉的馒头。”
过去太为沉重，所以怎么开口都觉得痛。说正经事儿会痛，闲聊家常会痛，就连像现在这样随便说说话，也还是觉得痛。
陆压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的全部所有，都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痛苦不堪。
我开始认真的思考陆压的话，或许，我是应该躲着他的。
天色黑了下来后，外面开始有鞭炮声响起。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娃胡闹惊扰了看门狗，鞭炮声伴随着犬吠而来。
安静了多时的牢房被打破了沉默，有人开始叹息，有人开始抱怨。
先是有人抱怨了难吃的晚饭，然后又有人抱怨起了不能和家人团圆。听到有人提起了家人，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似是在小声啜泣。
“你们到底是谁啊！”老板娘忍不住问我，“你们懂不懂点行业规矩？就算是砸场子的，也不能在年三十来吧？连团圆年都不让人过，委实太过缺德了。”
不管牢房里的人在说什么，外面的宋玉始终岿然不动。他像是被定格在那里，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见宋玉并不限制我们聊的话，牢房里又一次炸了窝。众人七嘴八舌的聊起来，声音很是吵闹。就连外面放烟火的声音，他们都没有听到。
牢房的顶端有个非常小的透气窗户，估计是怕犯人越狱逃跑，那个小窗户前面也加固了栏杆。透过小窗户薄纸上的洞眼儿，我隐约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烟火……兜兜转转，又变成了我和陆压一起看烟火。
“朝歌。”陆压和我并排看着烟火，他轻声细语道，“我们两个以前也看过这样的烟火。”
陆压陈述的口气让我很是意外，我惊讶的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你想起来了吗？”
我的话说完，陆压很少有的露出狡黠的微笑。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陆压颇有成就感的说：“是你告诉我的……就在刚刚。”
知道自己被陆压诈了，我也跟着笑了。继续去看洞眼里的烟火，我道：“之前在洛阳城，在……女娲娘娘的诞辰庆典上。当时城中放了好大的烟火，你我二人在凡间一同观看的。”
提到女娲娘娘的名字，我始终是觉得别扭。说完后我还悄悄偷看了他一下，不过他似乎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他玄之又玄的说：“应该不知是你我两个吧？我总觉得还有其他人，而且……”
“嗯？”
“我觉得那个其他人很快就要到了。”
让我想想，当年看过那场烟火的有我和陆压，还有尹喜和慕容。如今慕容成了凉宫星君，尹喜还不知呆在何处。其他的人，怕是很难到场了。
我的结论下的太早了，我刚一想完，突然有人在外敲了敲牢房的门。以为师爷去而复返，我们全都转头去看……来的人竟然是尹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