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我母后站起身,轻轻为我父皇揉着肩,“你有这个功夫在这和我与你父皇贫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和你未婚夫君拉进感情。”
拉进感情?我连我未来夫婿是个什么物什都不清楚,哪里有什么感情好拉近。
“天色也不早了,”我父皇打了个哈欠,“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想再挣扎一下,却看见母后暗暗朝我摇摇头,我不解其意,却也只好作罢,和师兄一起退了出去。
走出保和殿的时候,我扯住师兄的袖子,“三师兄,你带我逃婚吧。”
我师兄脚下一个趔趄,脑门儿差点磕在台阶上。
我甚是幽怨。
“师妹,此话不可乱说。” 三师兄调整了一下步伐,用左手去拉被我扯住的右袖子。
我拽的更紧。
三师兄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拼了命地和我玩拉锯大战,一副夺不回袖子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一个没留神,被他跑掉了。好家伙,轻功都用上了。
我默默注视着我师兄有些狼狈的背影,心想不就是想让他帮我逃个婚吗,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很是纳闷,却也只好想着过两日出宫找他详细说一下,此时也只能先回寝宫了。
明明今日是我的生辰,过的却像是打仗一般,累,累得心口都疼。
回到寝宫的时候,我斥退了所有人。我当久了野鸡,终究是做不来凤凰,大片大片的人围着我让我难受,我还是喜欢只有杨柳新月和嬷嬷在身边的日子。
不过今日,我有些讶然。
我的房间坐了一个人。
一个一身黑衣披头散发的美人,凤眼狭长,眉目间自含三分风情。
我迷迷糊糊地想,这难道是母后送我的生辰礼物?
我进去时他正坐在桌子旁倒水,见我进来挑起眼角勾了个笑,那个笑容用我四师兄的话来讲就是“妖孽在世,当先杀为敬。”
他说,“你回来了?”
我退回去,看了看房里的装饰,我应当是没走错屋子的。
那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公主,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觉得他很有意思,我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捧着脸看美人喝茶,像是一幅画儿一样。
“我好看吗?”
“好看。”
“你不怕我吗?”
“我更想知道你是谁。”
“哦,”美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刺客。”
我回:“哦。”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新奇又有点不满意,重新道:“我说,我是刺客。”
我不知道哪里让他不满意了,只好投桃报李道:“我是公主。”
他说,“我知道。”
房里的灯火很亮,床头夜明珠的光线软软的,打在他的脸上温柔的不像话,他的五官却妖异,像是暗夜里 蓝色的依米花。两相结合,诡异又和谐。
他突然笑了,很开心地哈哈大笑,“小公主,你真可爱。”
“喂,”我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要杀我吗?”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而后摇了摇头:“你帮我个忙吧。”
他的态度太坦然了,不像是求人的态度,倒像是施舍别人的态度。
可是本公主就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变态。
“你说。”
他指着自己的腿,露出一个委屈兮兮的笑脸,“我受伤了。”
我看向他的腿,隐在黑色的袍子里看不出半分异样。
我的房间里燃着师姐调的熏香,清清淡淡的,化解了不就不甚浓郁的血腥味。
“我是公主,”我指着自己,“你是刺客,”我指向他,“这个时候我应该大喊抓刺客,而不是替你疗伤。”
“可是,”他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就算我受了伤,你也打不过我啊。”
“我完全有实力,在你喊出口前,杀了你。”
本公主最恨别人威胁,我起身退后几步,大喊:“来人呀——”
那人弯起的唇角开始下沉。
“——给本宫准备点水果……放在外间就行了,不用送进来!”
他抬起的手又放下,冷哼一声,“我没有恶意。”
夜半三更,擅闯皇宫,威胁公主,你说你没有恶意,我会信?
我看着那人灯火下晦暗不清的眸子,想,这皇宫的防卫是真差啊,羽林军首领不知道是哪个,怎得还没被撤职。
他说,“很晚了,你睡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这么大一个人形杀器摆在屋子里,我是要多智障才能安稳睡过去啊。
我考虑了一下,和他打商量,“我给你准备点药,你摸黑出去行吗?”
这个人很奇怪,我总是摸不准他的笑点在哪儿,笑得莫名其妙,“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我可是刺客。”他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语气引诱又兴奋,“刺客啊,会杀人的。”
我打算上床睡觉了。
“我也会杀人的,”我很累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应付他,我的脑子里只有软软的被子,“谁不会杀人呢?大哥,我求你了,我想睡觉,男女授受不亲,您老能出去吗!”
正巧外间有人进来送水果,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咳……”他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个……你能给我指一下路吗?”
“……”所以你在这儿跟我墨迹半天纯粹是因为你迷路了?!这个刺客能不能再不称职一点?!
我没想到作为一个公主我会沦落到给一个刺客指路的地步。
不知道我的父亲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命人打死我。
那人站在宫墙之上,朝我勾了勾唇角,颇为骚包的样子,“谢谢小公主,后会无期。”
他的身影溶在夜色里,我一回头,是全副武装巡查的羽林军统领。
“秦统领。”
秦易年过三十,方脸粗眉,猿臂蜂腰,是典型的武将。
他望着我身后,神色疑惑:“公主,夜深了,在这儿做什么?”
“是啊,夜深了,”我抬起袖子打了个哈欠,“秦侍卫长辛苦。”
我看他一脸迷茫,不知怎地竟生出几分对他可能会被撤职的同情与不忍。
我半转过半边身子,“夜半三更,想来多得是小鼠夜枭,劳烦各位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