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将婚期定下了就只有这一个好处,无论你与他一同去做什么,都不会再有那些长舌妇在背后议论纷纷了。姜烟虽然不在乎这些,可是毕竟女儿家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
出了宫门,直奔黎阳城城郊,大约半个时辰,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停下了。姜烟下车,才发现楚奕所说果然不错,这边的景色确实要比城中好上许多。
此时正值初春,本也是百花齐放、群芳争艳的季节,这里似乎是最早嗅到春意的地方,漫山遍野绿油油的一片,中间夹杂着片片红、斑斑黄、层层白,似是绿毯上绣着的纹样,让人流连忘返。
“如何?”从她在地上站定就没迈过步子,楚奕也不催促,偏头看了看她,不出意外的就看到了她眸子中的艳羡,果真女孩子对于美好的事物,总会有留恋之感。
“嗯,确实不错。”姜烟收不回眼睛,四处留恋的看着不远处的山水风光,近处的亭台楼阁也映入眼帘,不得不说是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安王殿下是如何发现这样的地方的,如此美景,不得不让人有种畅游山水之间的畅快之感。”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楚奕并不答话,反而先迈了步子,姜烟紧随其后,看到山前有一巨大的拱门,上面写着“怡安苑”三个字。
“这个地方大约占地百余亩,里面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池沼假山更是多如繁星,若真的仅凭一人一脚就此逛下去,怕是可以走上好几日了。”
进来以后才发现这个地方确实是别有洞天,从拱门自西而入,首先是层层叠叠的花丛,而后就是一个巨大的湖泊,上面有一个曲折蜿蜒的木栈桥,此时姜烟正站在木栈桥的一侧。
“这边倒是个好地方,比黎阳城内要清新许多了。”姜烟缓步迈进木栈桥一侧的临水亭,近距离的欣赏这湖边的美景。
“此番来的不是时候,看公主殿下的样子,似是对这湖喜欢的紧。”楚奕紧跟着她过来,坐在她一侧,遥望着四周说:“若是盛夏之时来了,满湖的荷花尽开铺满荷塘,微风中的阵阵荷香,只是想起来便足够让人回味无穷了。”
“安王殿下似是常来?”
“常来倒是称不上,只是去年夏天曾回来过一次,当时碰巧路过这里,觉得好奇就进来看了看。”楚奕望着周边,伸开双臂似要拥抱眼前的碧湖蓝天道:“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好是好的,只是……”姜烟目光掠过四周的景色,而后回到楚奕的身上,甚是认真的说:“本宫记得开府建牙尚有章程,而今帝都郊外坐落这么大的一栋‘离宫别苑’,是否有违法度呢?”
“公主殿下觉得呢?”楚奕笑着问。
“王府大臣的府邸尚有规格,而现在这栋园子似乎并未被并入皇家园林,而外面也未曾有官兵驻扎,说明这里现在并不是大楚皇室的离宫别苑。然而,帝都黎阳城内往来富商倒是不少,可是大楚也有章程和法度,哪怕他是商户,想要建造这么大的一栋园子,不可能没有官员支持的。”
姜烟一边打量着周边的美景,一边喃喃自语。
“公主殿下果真聪慧,那么依公主殿下而言,这里会是属于谁的呢?”楚奕心里啧啧赞叹。
“本宫不知,还请安王殿下多多提点才是。”
“走吧,咱们去那边转转,这里的风景若是居高而览之,怕是更让人难忘。”楚奕未答话,迈起步子离开,转向一边的小径,走向不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钟楼。
这座楼有四层,前两层都是依山而建,屋檐似是被粘在山崖之上,上面两层凌空悬起,仅靠几根石柱支撑,姜烟走上去的时候,还真的是怕它会断掉。
“这里赏景,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上了四层,便是一空荡荡的空中楼阁了,姜烟站在围栏里看向下方,竟有些头晕目眩,只好后退了两步,有些遗憾的说:“景自是好的,只是本宫怕是没有那个眼福了。”
姜烟的小动作一下不落的被楚奕看在了眼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像是看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样,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姜烟的身侧,一只手伸过去扶在姜烟的腰侧浅笑,正要说话时就迎来了直面的一击,还好他反应快,堪堪握住了姜烟揍向自己的小拳头。
“放肆!”姜烟的眼中既有羞愧又有怒色,使劲挣脱却又逃不开,只好用目光怒视他,希望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的生气,提醒他说:“安王殿下,此举似是有违教养。”
“本王很小的时候,母妃就去世了,父皇又忙,所以还真的不知公主殿下所说的‘教养’为何物。”楚奕揽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目光戏谑道:“你既已将是本王的王妃,又有什么搂不得的,即便是再亲密的事情,过些日子也是顺理成章。”
“你!”这家伙简直不要脸,姜烟气结。
“公主殿下莫要生气,这大庭广众的做什么事情也不方便。”楚奕伸在她后腰的手轻轻的推了推她,让她往前走了几步才说道:“这么好的景色不看倒是可惜了,公主殿下请往下看。”
姜烟被推着来到栏杆边上,瞪了他一眼才撇开了头,安静的望着下面。说来也奇怪,现在竟然没了方才的眩晕感。有了美景的陶冶,倒是一瞬间就把楚奕方才的冒犯之举忘到脑后了。
只见下面的溪涧占了大部分,将花园、假山、怪石、小径、建筑群怀抱其间,蜿蜒起伏似是一幅画一般,山嵌水抱的甚是动人。
“公主殿下可还满意?”楚奕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她比刚才放松了许多,眸子中的怒意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与讶然。
“还行。”听他说话,又记起了方才的一切,姜烟白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应了一句。
“公主殿下可有发现?”楚奕再次凑近她,指了指一个地方,俯在她的耳边故意贴近问道。坏心的说了一句话之后,快速的退开。
姜烟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身体都在发抖,好不容易等他退开了,才有了心思去看他指的那个地方,目光稍一凝,不甚确定的说:“那是什么?”
“那是一块先帝亲自题字的石壁,上有‘怡安’二字。父皇当年也是个剑术奇才,据说是他在京郊巡视之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一时兴起就命侍从拿出笔墨,他边舞剑边挥毫泼墨而成。”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也算是一处离宫别苑喽?”姜烟问道,毕竟是大楚的皇帝亲自提名的,就算没有勒令圈入皇家园林,也不会有人敢就此占了去。
“不是。”楚奕叹息,否定了以后说道:“当年大楚瘟疫横行,流民乱民一直涌到了黎阳城外,这般山青水秀之地,竟有饿殍残尸。父皇心绪难平,方得此二字,怡安怡安,相宜相安,‘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方得怡安。”
“……”姜烟不说话了,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也是在那一年,父皇赐予了我‘安’字,希望我以后可以‘法安天下,德润人心’,只不过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
楚奕的话里无不是对过往时光的感慨与怀念,姜烟不由得也想到了自己,曾逢乱世飘零,只求一安定居所,了却此生。
“先帝应该是一个很和睦的人吧,安王殿下,您真幸福。”姜烟由衷说道,比起从未见过爹娘的面的自己,他要好上太多了。
“不算是,他的脾气很暴躁。”楚奕微微摇头,“母妃死的早,我并未记得清她是什么样子的,记忆之中也只有父皇在,他对我很是严厉,但是小时候的我很调皮,每次都让他气得牙痒痒,却又舍不得打我。”
似是无意,又似是故意,楚奕刻意提起了往事,自称也从“本王”变成了“我”,目光里亮晶晶的,姜烟一瞬间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让她很想抱一抱他。
“这栋园子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建的,朱笔御批待我迎娶正妃之日,方可将此处作为……别苑。母妃虽然死的早,但在我的记忆中父皇还是经常提起她,我常羡慕他们一生一双人的相处,便对以后自己的伴侣要求高了许多。”楚奕淡淡开口,委婉道来当年的事情,扫视了下面的美景道:“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让我自愿踏进这里了。”
“……”姜烟心惊,心中的诧异似火山般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几乎要湮灭了她。
“刚开始皇兄他们还会变着法往府上塞女人,络绎不绝。可实在是让我感到厌烦,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遍地留情,希望朝中大人的千金,别将主意打在我的身上。久而久之,有人在场之时,见到小姑娘总是习惯性的打趣几句。”
这一句话提醒到了姜烟,想到了初见时楚奕的那一句“这位姑娘,身姿婀娜、好生精致啊”,脸微微一红。
楚奕的目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见此欣慰一笑随即又道:“长此以往那些人便省了给我塞女人的心思,正妃之位虽仍空缺,我却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安王殿下……”
姜烟刚一开口就被楚奕截了话头,待听清他所说的话,姜烟脸色骤红,满脑子里只剩他那一句“我心悦你,可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