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添,你的药。”苏佳匆匆进门,一脸不悦。
我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轻轻地放到床头柜上。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我坐在对面的床沿上,看着她。这个昨天还很开心地劝我多和父母聊天的人,今天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白添,你还记得李医生那个病情登记制度吧?”她开口说话了。
“恩。”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得出去,有些烦人。
“他他,他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我们吵起来了。”她显得分外委屈。
我的担忧成真了,虽然制度成立了但她背离了李医生的初衷。
“我……我,真是……好难过。”她像个需要被安慰的小女孩。
“你喜欢他吧?”我看了她一眼。
“啊?”她十分惊慌、诧异,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每天跟你说这么多,被你看穿了心思在所难免。但你不许告诉别人啊,我很害羞的。”她故作娇羞状。
“我像吗?”
“呃,”她憋住了笑,“我很放心你。”
她的情绪一下子愉悦起来,郁闷一扫而空。
“我刚来实习的时候,李医生也才来不久。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他帮了我好多,不然的话,我可能都留不下来呢。他真的很厉害,又帅又认真。”
她沉浸在自言自语中,满脸少女的娇羞。等到发现我在看她时,又是一阵慌张。
“好了好了,不说了,真不该告诉你这么多,”她强装镇定,“哦对了,白添,今天下午好像有一个大学教授要来我们这里演讲呢。”
“恩?”我很惊讶。
“听说是她的女儿要搬进来住一段时间,他顺便过来,他说什么给社会边缘的人生活希望什么的,不知道是怎样的呢。”
“在哪儿呢?”
“哎呦,你知道吗,他居然说要在一楼大厅讲,我听到之后差点笑喷了。那个地方,只有三排椅子,一共也就二十几个位子,怎么坐得下这么多人真是很好笑。院长劝他说要不就在市医院讲,有专门的报告大厅,位子很多,病人也多啊,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我摇摇头。
“他坚持要在我们这个破旧的疗养医院讲,说什么也不同意院长的建议。他说我们这里是社会的边缘,要给我们生活的信心。我很好奇这个教授长什么样哈哈。”
大学的教授,我也很好奇,他的级别应该很高,是给沈宜上课的老师呢。
吃过午饭,我就早早地来到一楼大厅。已经有一些人了,我挑了一个最后排靠窗的位子,从这儿可以看到后院。
不知道这个教授什么时候会到,忘了问苏佳。
“白添,我是谁?”突然一个人翻身在我旁边的位子坐下。
一听到这么搞怪的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个古怪的老头。
“我是黑夜。”他故作低沉,放慢语速。
我无奈地笑笑,知道了他的习性之后,觉得他挺有趣的。
“乌拉乌拉乌拉,咻咻咻咻咻。”他把双手握成圈放在眼睛上,身体转来转去,停不下来。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和我,令我倍感压力。而他依旧很欢腾,自娱自乐。一会儿之后,大家开始习惯并忽略了他的存在。我终于松了口气。
人开始多了起来,陆陆续续都有病人、护士从走廊两边走进来,还有从大门外进来的。一会儿,椅子就满了。不知是谁带的头把房间里的椅子搬过来,马上有一批人效仿,本就不宽敞的大厅一会儿就堵塞了。
人很多,很嘈杂,但谁都没有大声讲话,大家都只跟身边的人耳语几句,甚至还用手遮掩。七八个护士们集中站在靠近门口的角落,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我一眼就看到苏佳了,她静静地笑着,偶尔说几句话。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是林云!他一身黑色休闲服,胸前有几个英文字母,凑在一起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注视着这个不穿白色条纹病服的男人。
林云匆匆环顾四周,快速找了个病友搬过来的长凳坐下。大厅又开始变得嘈杂,新过来的病人实在找不到位子,都尴尬地站着,好在并没有什么人看着他们。
林云低着头,在他的手机上划来划去。边上的病人十分好奇,一直盯着他的手机看。这里的病人,很少有带手机的,就算有带的也很少玩。大概是氛围吧,连这里的护士都不习惯天天拿着手机。
意识到尴尬的林云收起了手机,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并没有看到我。
身边古怪的老头,这时他呆呆地看着地板,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双手抓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惊恐万分地看着我,我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他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好像不是在看我。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向窗户,发现居然有人在翻窗户!
医院一楼的窗户开得并不高,我站着的时候,大概到我腰的高度。那人穿的不是病服,爬的有些吃力。
“白添,是我。”他抬头对我说道。
我很是无奈地看着趴在窗台上的林天,弟弟真是和哥哥很不同。
还好他的动静并不太大,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奇怪举止,就连刚才那个惊恐的老头都开始自娱自乐忽视林天了。
扑通着地,林天落在椅子和窗户间的狭窄通道。
“不累吗?”看着他艰难地蹲着转身,我问道。
“嘿嘿,早有准备。”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报纸一样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就一屁股坐下了。
“你……在上大学?”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怎么?不像吗?我都大二了。”他边说边艰难地调整坐姿。
“你怎么不和你哥一起进来?”
“他不知道我来了,我是偷偷跟过来的。这个教授很出名,学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在我隔壁的大学教书。我哥就是那里毕业的,他很喜欢这个教授,所以专门过来听他讲。”
“那你呢?”
“我啊,应马护士的强烈要求。”
马护士,想起那天晚上她跟我讲的话,我不免有些尴尬。她居然想把林天介绍给我。
看着眼前的林天,满是幼稚。虽然长得很帅气,但是见过一次之后就变得普通了,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好看了。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道。
“啊,没。”
“哦,那个马护士跟我妈认识,她跟我妈说非要让我过来一趟,所以我来了。”
“哦。”
“呃……其实我也是顺路来看你的,上次不是说好的吗。”他看着我。
这时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门口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自信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