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乍见毕澄米莉手拉手的出现在眼前，先是一愣，随即神秘兮兮的笑笑，略略寒暄几句，便丢开二人，转而重新从一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手中接过一只颜色奇怪的瓷碗，再次查看起来。
“开门吗？”富商凑近谭老，小声问道。
谭老先不答话，而是再次翻来覆去的查看几遍，最后小声说道：“应该是件大开门的好物件！”
富商闻听此言，立刻喜形于色，稍稍镇定之后，再次恢复一脸平静，继而转过身去，懒洋洋的说道：“开个价吧！”
一直在对面盯着这边一举一动的那个五十来岁的长脸卖家稍稍松气，却同样无精打采的说道：“还算你们有点见识，那我也就不说那些虚词了，一口价，八百万，您还就别还价，而且现下就得立马转账！”
“八百万？”毕澄的心思还在那本残卷身上，因此一直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此时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立刻便起了兴趣，先是惊叹一声，随即问向谭老：“什么东西这么贵？”
谭老示意毕澄附耳过来，毕澄立刻从命，却听到谭老口中吐出的四个字爆竹一般炸响！
“曜变天目！”
说起曜变天目，那可是传奇级的古玩，属于最珍贵的瓷器品类，只是因为烧制它需要极大的偶然性，火候过一分欠一分均是无法得到，天气、地址、瓷胎质地之外，还要再加几分难得的运气，才能造就一件曜变天目珍品，越是刻意，却越是事与愿违，应该说曜变天目属于瓷器中的天赐之物，而非匠心精作便可以得到。
既是珍贵，便有其独特之处，比如曜变天目瓷器不但可以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斑点，远远望去，便如耀耀天目，而且不同的水温同样可以出现这般效果，如若用来烹茶，则可在品茗的同时，欣赏到随着茶水温度变化而不断变幻的耀斑效果，更是一种极为独特的视觉享受。
截至目前，曜变天目瓷器存世不过数件，而且还都分别收藏于东倭的三家博物馆中，至于国内，还从未见过真品面世，因此，刚刚这个名字传入毕澄耳中之时，不啻为一声惊春炸雷，将毕澄震得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直到那位跟谭老同来的富商将要答应付钱之时，毕澄才猛然醒悟，来不及用食指试探物件真伪，转而上前一步挡在富商面前，然后挤眉弄眼一番。
虽然毕澄已经过来一会了，但富商刚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件瓷器身上，此时见一个陌生人猛然拦住自己，接着便是一番奇里奇怪的表情，富商顿感光火！
好在谭老已经看出些门道，从后面一拉富商的衣服，等到富商回头，谭老便打着哈哈说道：“来来来，小邱啊，你不是一直问我家里那些佉卢文木石刻的来历吗？现在正好，就是眼前这位！”
富商虽然此时心思全在曜变天目上，但也不好拂了老师的面子，只得转过身来，象征性的跟毕澄握了握手。
谭老这时又说道：“小毕啊，那些木石刻可都是出自楼兰的古物，价值十分了得，能否暂时留给老头子研究一下啊？”
“您老人家开口，那当然是没问题，您就留着慢慢研究吧！”毕澄说着慢慢靠近富商，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急不得，等我看看再说！”
富商不情愿的看看毕澄，随即将目光投向谭老，谭老没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富商见此，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的急迫。
本以为好事将成的长脸卖家眼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生恐情势有变，立刻阴沉着脸双眼一瞪，向毕澄投来一抹警告意味极强的眼色，然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摸出手机，暗自发出一条信息。
那个恶毒的眼神毕澄自然注意到了，却根本没当回事，转而暗暗在衣袖中将左手食指拇指一起打开，然后冲向那只“曜变天目”的方向。
但，食指根本没动！为求稳妥起见，毕澄稍稍调整方向，接着又向那只瓷碗靠近两步，眼见这只周身黝黑的浅口瓷碗，虽然遍布如眼睛一样形状的斑点，而且也算熠熠生光，甚至从不同角度看去，也有金黄、嫩绿、青紫、纯白之类的光芒变化，但无论如何，毕澄的左手食指却根本对它不感兴趣！
要知道，曜变天目可是宋代产物，再往后便随着斗茶风气渐隐和烧制技术的失传而无法复制出来，因此，真正的曜变天目是完完全全的古物，距今至少也有七百年的历史，若是真品，一定是可以引起自己这根觅宝指的动作的，可为什么此时的左手食指却一动不动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瓷碗是假的！现代仿！起码是民国以后的，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毕澄确定之后，却并不急于揭穿，而是悄悄拉着谭老走到一边，问道：“谭老，这位买家跟您什么关系？”
谭老不解毕澄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原来的学生，后来改行下海，这些年一直在海外投资油田，算是很有些钱吧。昨天刚来家里坐过，带了不少礼物，顺便提到刚刚踅摸着一个好东西，这不，就请我来帮他长长眼嘛。小毕，你是什么意思？”
闻听关系不一般，毕澄只得小声如实说道：“谭老，那个瓷碗是假的！”
“假的？怎么能够呢？”谭老先是反问一句，随即又说道：“刚才我仔细瞧过了，胎质密实，底足端正，落款也是完全对的，再就是这曜变天目讲究一个随光线和温度变化，刚才我专门用热水试过了，这些特点都是对的啊！”
“谭老，这么说吧，您说的这些道理都对，我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但这个物件，我敢百分百断定不是老的！”眼见谭老不信，毕澄碍于自己理论知识太过单薄，自知辩不过谭老，于是毕澄只能拿出杀手锏：“老爷子，您可以想想，自从咱们认识之后，您见我打过眼吗？”
谭老果真仔细回想起来，要说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曾经落魄过，也曾不止一次向自己求教过古玩知识，但不管是去年潘家园的一日成名，还是后来三星堆的大义灭亲，再就是金陵城里巧得古画，最后加上刚刚在吐谷浑墓葬蹊跷发现九层真穴所在，还真就从来没有走过眼，这份眼力不由自己不佩服。
不仅如此，这个年轻人似乎还有一种神秘的天分，总能大海捞针般的发现些个人人忽视的好玩意，既然能发现宝贝，自然在辨假上也有几把刷子。至于人品，那更是硬邦邦的！
话又说回来，八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三五天内也不好再找到下一个买家，保险起见，谭老决定再信毕澄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