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泽菲尔,白银城,道朗·伯恩斯】
未修改
国王堡塔楼房中,道朗公爵正站在敞开的方窗前,远眺外面的景象。
暗棕色书桌上,叠着一张珍贵的黄色信纸,字迹未干。
他在心中反复酝酿和修改着自己的计谋,抄手在后,面容紧锁。
此刻,他眼中看到的,不是白银城的忙碌市区,而是深入无畏要塞后方的血腥战场。
他把相关地区的地图翻阅并研究了不下十遍,结合一些不知名作者写下的游记,对战区的情况了如指掌。然而,他还是不得一丝松懈,战争不同于地图测量,仅仅了解客观事实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知道如何利用它们。
巨岩城军队和海王军队,将在据守厄诺多泽地边缘的无畏要塞打响第一仗。在信中,他已就如何打与赫达通了气。如果不出意外,对方真按他所说去做,他应该就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无畏要塞,且不令乌洛尔起疑。
只要赶在乌洛尔之前进入战场腹地,就能主动控制战场的形势,及时联络赫达,设计陷阱,让乌洛尔有来无回。
蛇叉城,他在地图上圈出了这座城市,位于神湖下游河流的分叉口,这里最适合设伏。
蛇叉城的西北方,地势陡峭高耸,又有浓密的森林覆盖,如果让赫达的军队埋伏在那里,自身难以被侦查,又能完美地监视低处战局,就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动如雷霆之效。
自己佯装被困蛇叉城,引乌洛尔分兵支援,赫达就能从中采取行动。
假设乌洛尔亲自奔袭蛇叉城,河流交错的地形,将严重限制他的撤退能力,赫达只需采取包抄,配合道朗内外呼应,就能将他歼灭在流域之内。
假设乌洛尔分出骑兵支援,自己作为后续部队,向蛇叉城地区靠近,那他留下的的军队,也以长弓手与步兵为主,到时候,赫达的骑兵从上至下,冲锋他迟钝的阵型,陷他于无法撤退之境,亦有机会在乱军之中除去他。
道朗最怕的,是他按兵不动,还有另一种情况,洛斯的部队太早加入战场,这两种情况,都会使计划失败。如果赫达所言属实,参战狄泽菲尔的军队,应该多于肯诺里,到时候,就算赫达想帮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在取得乌洛尔进一步的信任,以及在牵制洛斯的事上,他还要多下点功夫。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在书信上又添几笔,俊逸的文字,充满了果决与力量。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道朗没有转头,心中有数地说:“查到些什么了吗?”
幽灵总管莫迪尔,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没有擦去的白ˇ粉,他方才扮演完一个有钱有势的地区领主,外出执行道朗的私密任务,时间长达近一个月,如今,他总算有所收获。
“查到了,洛斯的母亲,确实住在伯宁勒尔,改名易姓,双眼染疾,身边有不少仆人照顾,住所比得上一个小贵族家庭。但是,她没有任何登记在册的丈夫与子女,为何受封,也无从查据。”
莫迪尔有条不紊地说着,他得出一个结论:
“可见伯宁勒尔的领主,对她照顾有加。”
“当然了。救命恩人的妻子,又是当朝军事大臣的母亲,他怎么能怠慢?”
道朗让莫迪尔调查洛斯的背景,切入口是一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
“一家三口,却用了三个不同的姓氏。”
莫迪尔苦苦一笑,道朗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这就是荣誉的代价。”
他转过头来,对莫迪尔目露赞许。
“人们都以为,伊贾里安家族的人,都被莫基里国王烧死了,没想到,伯宁勒尔领主却偷偷救下了两人。洛斯·菲塞本是沙穆·伊贾里安的二儿子,而那位盲眼夫人,则是沙穆的遗孀,伯宁勒尔领主偷梁换柱,烧死两个无辜的人,取代了他们。”
莫基里·瑟列福尔是莫里斯国王的父亲,伊贾里安家族曾是狄泽菲尔最负盛名的家族之一,这两者曾亲密无间,直到沙穆·伊贾里安被扣上了叛国贼的头衔。
道朗只听说,那是在狄泽菲尔援助海王,建立沙雷格时,发生的事情。莫基里和沙穆之间,出现了裂隙,各大家族乘虚而入,怂恿沙穆长子在白银城持兵自卫,最终导致了叛国之罪的成立。
莫迪尔跟上说道:
“窃语幽灵已握有足够的证据,并编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任何时候,我们都能揭穿洛斯的身份,全听大人指示。”
“‘叛国贼’之子……”
道朗念了一句,然后说:
“暂时没必要这么做。”
他需要洛斯的把柄,这一点没错,但他没有想过,真去谋害他。
狄泽菲尔若是少了这么一个正直的军人,不知会变得多乱,那对巨岩城来讲,也绝对是个噩耗。
道朗说:
“莫迪尔,这件事,你做得非常好。接下去,你帮我把这封信,秘密地送到金驼商会,不能让其它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道朗将桌上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卷成一卷,信中虽有他的亲笔署名,但是外面,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记,纸张也是商会用纸,光从外表看,没人会对它起疑。
他已尽一切可能,将这封信伪造成不起眼的商业信笺,其余的事,就得靠莫迪尔办妥了。
“照你吩咐。”
他接受信笺后,非常慎重地将它放入袖中最隐蔽的衣袋里。
“你我都知道它的重要,要是它落进敌人的手里,我们会被判通敌罪。”
道朗说:
“我们可不像乌洛尔那么有底气。”
“明白。”
听完道朗最后的嘱托,莫迪尔缓缓退去,在走到门边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说:
“可是,道朗大人,你真的相信那个绿林堡的女主人吗?”
赫达·紫罗兰,经由狄瓦引荐,如今是道朗不得不依靠的人物,她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也是她说,道朗可以通过金驼商会与她联系,这样才万无一失。
“我有看人的信心,她不像是在说谎。”
道朗回答: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在铤而走险……但就冒险的对象而言,她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我也没有富足到,还能指望其他人的地步。”
任何计策,都不是没有风险的,人所能考虑的细节,以及能够推演的情况,都极其有限,在这种时候,只有赌上一些东西,才能获得回报。
“道朗大人,如果……这位女伯爵所言属实,你有想过,肯诺里国王,为什么要削减无畏要塞的守军吗?”
道朗回答:
“应该是为了镇守绿林堡的战线,绿林堡紧挨神湖,假如,我们攻陷了那座城市,控制了造船厂和战船,湖心堡就彻底陷入了被动,他们也会因此战败。”
道朗走了一圈,继续说:
“我认为,他们在战略上改变了侧重。以往他们都非常重视无畏要塞,现在,他们更重视绿林堡。在经历灰烬之战后,神湖之国的兵力,恢复有限,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守住所有的领土,所以,他们打算打一场持久的本土保卫战。”
这就是道朗得出的结论,而他本人没有一点儿兴趣玩这种持久战。在战争向神湖之国国王想的那般发展之前,道朗打算直接送他一份名为胜利的礼物。
这时,莫迪尔微微欠身,再度退了出去,装饰豪华的房中,又只剩下道朗一人。
道朗口中默念着洛斯的名字,随后,他想好了对付他的说辞。
他注视着墙角一只会有紫色花纹的花瓶,自言自语说:
“所谓完美的东西,只需要找出一点点微小的瑕疵,就能毁掉它。”
洛斯既然试图抹掉自己那不光彩的身份,那这不光彩的身份,就是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