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柯九思看到她时，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这样一句。
她亭亭玉立在不远处，一对大而幽邃的美眸凝望着他，不像天空那样纯粹，更像是汪清泉，轻轻浅浅；又仿佛是深潭，一眼望不到底。一滴滴溅在柯九思心上，弄得他心痒痒。忍不住想要看的更清楚。
“椿树并非那么结实。”少女开口。
“嗳——哦！”柯九思提起一口气，顺着屋脊疾走几步，勾住屋檐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他直起身子，两个人都站着，柯九思终于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如泼墨的柔顺长发，衬着常年待字闺中，柔嫩细致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皮肤。那样白皙的毫无瑕疵的颜色，甚至会给人一种暗暗散发着荧光的错觉。
从被垂发掩住的额开始，接下来，是细长的眉，精致的眼，淡粉色略显苍白的唇。上唇心往下稍稍凸出一点，给那张好似不染烟尘的脸添上些艳丽的颜色。
柯九思见过的女性中，青梅竹马的杨五月是整个芜芫镇最美的；可与眼前的少女相较起来，却是失色不少。
并非是容貌，而是周身的气质。
应是自小便受过严格的礼仪教导，哪怕只是站着，她的腰背都挺得笔直，简直像株压不垮的翠竹；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想着什么。柯九思忽然有些担心，他翻墙下屋的动作这么熟练，不会被误会成什么小贼惯偷吧？
“哎，我不是什么偷东西的……只是来捡你手里东西的……”柯九思呐呐，“你别误会啊。”
“果然是你呀。”对方的声音反而带着淡淡的喜悦，“下地的动静听上去是一样的。”
“呃、咦……？”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柯九思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我在这边的院子练习茶道的时候，有时能听到人过来的声音，却一直不确定，今天见了才知道真的是你。”她看了眼手上的纸鸢，“是你的吗？”
“是我、不，是别人掉在这儿，我过来拿的。”柯九思皱皱眉，这样花花绿绿，又轻飘飘的东西，柯九思才不喜欢玩。
“真好看……”少女轻声说，手指轻抚了下蝴蝶，将纸鸢递过去，“给你。”
她袖子下的手指十分纤细修长，宛如葱玉，竟是比柯九思以前看到过的任何姑娘家的手都要白。柯九思早就听说过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连指甲都是精心保养的，还是惊讶了一下。她的手生得好看，玉润莹白，但细细一看，食指中指上却有一层薄茧。
“嗯？”她的手又往前递了递，纸鸢的翅膀也颤了颤。
“啊！”柯九思挪开盯住她手的眼睛，暗自骂道，又不是没见过别人的手，这样一直看着，换了那些泼辣些的姑娘，早就一巴掌打过来了。
他接过纸蝴蝶，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谢谢啦。”
对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站着。柯九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带着蝴蝶爬出去？他想起刚刚对方小声说的话，问道：“你喜欢这个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这种喜欢……”
她顿了顿才开口，“我以前没玩过……”
“欸？！”柯九思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千金小姐都不稀罕这些玩意儿呢。他看了看手里的蝴蝶，“你要是喜欢，这只就送给你吧。”
“不用。”对方摇摇头，认真地道，“这纸鸢是别人托你进来捡的，想来十分爱惜。君子不夺人所好。”
柯九思对上对方平静认真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她，“那，那我下次给你带一个……你要是不介意我过来，我也会做这东西的。”
“谢谢你。”对方突然一本正经地冲着柯九思行了一礼，柯九思连忙去拉住她，看到她脸上的笑又是一愣。
——不明显的笑容，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却已是颠倒众生。柯九思从来没见过这样含蓄的情绪，这是大小姐的教养吗？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大事。”柯九思别过脸，“对了，我叫柯九思，你呢？”
“沉香，我叫君沉香，表字颦儿。”山泉般清澈的眼里满是喜悦，“柯公子，我等你。”
“不……不要叫什么公子啦。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柯九思不自然道。
少女微微一笑，胜似星华。
温言侬语，柔如潺潺秋水。
“九思。”
嘀嗒——柯九思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