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爷子端坐在客厅的黑色皮沙发上,穿着中式的宝蓝色长衫,面容严肃端正。看见两人下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若依依足礼数,跪地献茶,端端正正地叫了一声“父亲”。沿用了莫飞雨对莫刚峰的尊称,而没有使用“公公”这一约定俗成的称呼,当然,更亲热一点的“爸爸”,若依则绝对说不出口。
莫刚峰看见了端着茶杯的手上的戒指,一样的穿着、不同的容颜;一样的眼神、不同的表情。莫老爷子仿佛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和柳曼樱的那场传统的中式婚礼,比今天的场面还要隆重,柳曼樱穿着红色镶金的裙褂,面露新娘独有的娇羞,喜笑盈盈,充分坦现了自己内心的快乐,恨不得昭告世人她才是最幸福的女人。那时的她,眼神除了干净,还透着光彩,毫不羞怯地迎着双方的父母,大大方方地敬上身为女儿、儿媳对四老的尊敬,侧转身对着自己调皮的吐舌,那真是他最值得怀念的时光。
“父亲,请用茶。”见莫刚峰没有答话,同样跪在一旁的雨少,又叫了一声,惊醒了莫老爷子的一时恍然。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莫刚峰缓缓放下茶杯,又拿出一只锦盒,红色丝绒面料,可能因为年代的久远,盒面早早地褪去了光泽,没有原先那般的光亮明艳。莫刚峰打开盒盖,拿出一只翡翠绿的玉镯,很明显,和雨少给她的那只玉戒是同一质地。
莫刚峰握过若依的手,将镯子套进若依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仿佛不堪一握,若依迅速地从莫刚峰的手里抽离出,没有细看那只镯子,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
一个细微的举动,却暴露了若依的心,还是那么地厌恶莫家的一家之主,这一切,雨少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飞诗呢?”莫刚峰终于想到了女儿,在这样重要的场合,Catherine却不见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还好,曾子夕解了他们的围。
“莫大小姐去了杨家,临走前,她交代会和明少直接到婚宴现场。”
“胡闹!”莫刚峰大发雷霆,仆人们吓得噤声不语,簌簌发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里的仪式结束了吧,按照我们行程表的要求。”在这个谁也不敢出声的时刻,若依定定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是在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客厅里,她的声音分贝再小也足够了。更可况,她的分贝并不小,刚刚好让在厅里的每个人能听见。
莫刚峰的眼睛一下子转到了若依身上,这是第一次,在他发火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他。而不在乎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独特的一道风景的阮若依,此刻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另一侧的沙发内,毫不畏惧莫老爷子的深沉暗视。
僵持了半会,莫老爷子放弃了。站起身,严肃地道:“那就这样吧,莫家少夫人。”说到“莫家少夫人”几个字时,故意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若依一点也不介意,只是站起身,目送着老爷子的离去。
这是若依第一次在下人面前挑战一家之主的威严,并且不露痕迹地赢了一回。下人们从没想过他们新的女主人竟然还要老爷子给予面子,一下子对她另眼相看。对莫飞雨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若依和父亲的正面交锋,不由再一次相信他们之间必有秘密瞒着他,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很多年后,若依能记得的婚宴场面或许只是零星的几帧照片,那一张张快速闪过的脸,早就模糊不清,能抓住的又有几个。
满席的宾客,拱手作揖地道着恭喜,能有几人是发自内心,诚心道贺?或许只有自己的父母是真心地祝福。只是,一顿晚宴的时间,已经让从未见过大世面的父母手足无措,还好,雨少的细心,时不时地陪伴着自己的父母闲话家常,缓解了两老的紧张。
莫飞诗的进场,着实掀起了不小的轰动: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袭浅紫白的低胸收腰礼服,踩着一双细细的绑带高跟凉鞋,化着精致的公主妆。她的出场吸引了全场男士的眼球,也引来了场内女士的羡慕与嫉妒。不过,这些女士的目光霎时被莫大小姐身边着黑色西服、帅气阴郁的某位男士偷走了。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但沉郁酷冷就是他的标志,他就是当年天龙会的二当家,也是如今莫氏企业的第二号人物,人称“明少”的杨明清。
莫飞诗施施然地步入婚宴,挽着明少的手,来到父亲的身边。一声娇嗲的“爹哋”,使得原本气恼的莫刚峰怒气全消,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杨明清将莫飞诗交给莫老爷子后,并未走开,只是站在旁边,眼睛却看着若依。那火辣辣的爱慕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阮若依,局外人或许并不清楚,但若依知道,那是他纯心做给雨少看的。
莫刚峰挽着飞诗的手,为她介绍若依的父母,飞诗只是看了一眼,连招呼也懒得打,若依的父母并不介意,只是淡然处之。不愧是调教了一个淡雅若仙、镇静自若的女儿,他们在经历了刚才的繁华热闹后,已渐渐习惯这有钱人的游戏。对莫家大小姐的无礼,他们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不卑不亢。倒是莫刚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说了自己的不是,若依的父母也客套的回复了几句。
看见凤冠霞帔的阮若依,莫飞诗真的好想嘲笑一番这么俗气的装扮。可是,多看几眼后,却又想不出任何贬低的话语,因为若依的妆容,竟然完全盖过中式礼服的艳俗,反而显出别样的温婉。
“阮小姐,好久不见。”莫飞诗的开场白道出她们已经认识的这一事实。
“Catherine,若依已经是你的大嫂了。”莫刚峰提醒道。
“对不起,爹哋,我从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莫刚峰知道这对兄妹之间的矛盾,绝非一时半会能当着亲家的面解释清楚的,虽有一点尴尬,也好在对方并不在意。
莫飞雨的脸色始终紧绷着,这场婚礼,照他的意思,是不希望莫飞诗出席的,可是,家人不合,尤其是在这等隆重的场合,很容易被记者抓住把柄,胡乱炒作一番;或是被别有居心的人恶意利用,这样的话,都会对公司的形象不利,从而影响公司的股价、投资人的信心。因此,从看到杨明清对若依的眼神,到莫飞诗对若依家人的无礼,莫飞雨的心中除了怒火,还是怒火,只是,除了克制,还是克制。
“莫大小姐,别来无恙。”
从莫飞诗的招呼里,杨明清嗅到了一丝这两个女人应该认识的痕迹,而若依的****无疑证实了这点。只是,现在知道她们是否认识,已经毫无必要了,大局已定,阮若依,这个他爱的女人,毕竟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可以称呼我为杨夫人了,明少的夫人。”莫飞诗终究还是自信满满地说出了她即将要和杨明清结婚的消息,正如她和若依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告诉过她“明少的夫人将来只会是她一人”,而今终于实现。
莫刚峰摇摇头,对自己女儿的痴迷明少,多多少少对莫家在商场上的巩固还是有危险的。虽说自己能够威胁明少的武器有两个,可是那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鱼死网破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明少的夫人?”若依重复了一遍莫飞诗的话,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连自己夫君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一句“明少的夫人”,谁知道“明少”是谁呀。
“你口中的明少,是站在旁边的杨明清吧。”若依故意作弄了一下莫飞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