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又是有一人死了,死状诡异至极,就连那些经验丰富的查案者也难以断定他是怎死的。死者是宫里的一个管文书的太监。
那些宫女、太监都在议论这件事。
据传,那太监乍看之下是猝死,有几处却令人升起疑心,觉得他又像是死于谋杀。
反正这些年宫里死的人很多,不管是上吊自尽的、还是死于谋杀、毒杀,就多得深蓝衣衫的青年不想去计数。他并不想使唤下人为他打听情况,对他来说,只需冷漠地观望这一切便可。
“又有人死了。”深蓝衣衫青年品茗,漠然言道。
一位身穿华贵衣裳,由天蚕丝而制,袖上绣着金银线的青年坐与深蓝衫青年对坐,他说道:“江兄面临大事时还能面色不改,处变不惊,实在叫本王钦佩。”
那被称作江兄的青年瞥了他一眼,随即低头饮茶,后道:“哪里,这点小小心思而已。太子殿下莫要折煞在下了。”
“呵呵……江兄还是一如既往。不知今日江兄可愿与本王对弈?”那衣装着实华丽,他起身拂袖,轻轻地卷走了一片云彩。
江天雄来到了亭下的石板旁,光滑的石板透寒,又分十九纵十九横——他从摆放在石板上的盒里夹出了一颗棋子,正摆在纵横中心。“请。”
青年,当今的太子,朱莞。他眯眼盯着显眼的黑子,随即双手一挥,一颗白子落在角落的星位上。
瞥了一眼,他将手上把玩在五指之间的黑子,像是随手放下,落在白子的对面。
朱莞一怔,再将子置于另一个角落。
嗒!
他重重呼气,子落下,与石板撞,那声音极为响亮,扰了小亭园的宁静。
江天雄将手指放在那棋子上片刻,再抽了回来。
放眼望去,江天雄所置的子截了二白子之间的纽带。
顿然,朱莞如临大敌,看着自己的两颗子,经深思熟虑,他再放一子。江天雄却淡然视之,举手再落子。一反一复,黑与白的争斗越演越烈。纵横的线条上,一子夹着一子,似是两条青龙游江互博。
朱莞的头压低些许了,他看着棋局,蹙眉紧锁。反观,怡然自得的江天雄腾出空来,赏观竹林翠景。
江天雄扫了一眼仍在思虑的朱莞,转而打量着棋势,当下便胸有成竹地料定了结局。他扬杯浅啜茶水,后道:“殿下,依在下之见,这局也不必再下了。”
他坐直了身,深吸一口气,那股滞涩在胸中的闷气豁然消散,朱莞淡淡笑道:“也是。江兄的棋艺和谋略远非本王能比。能有起手就下在天元的气魄者世上少见,就这一点让本王敬佩了。”
“哪里……”江天雄目光炯炯,直视着朱莞:“殿下方才与在下对弈时一直走神,像是在思虑什么,让殿下不敢与在下放胆一搏,错失了数个大好机会。若在下没猜错,徘徊在殿下心头的,是昨日林公公死去之事吧?”
听言,朱莞幽幽叹息:“江兄不愧是本王的知交,就连本王在想什么都知道。不错,林公公之死,再加上近日朝中几位大臣不明不白地死去,的确让本王深感担忧。父皇传位在即,而朝中又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实在是叫人心生不安。”
“那些死去的……只是胡乱编出一个猝死为由来搪塞他们的死因。其真正的死因尚未知晓。”朱莞说道。
“那些朝廷要臣的死亡,显然是属于谋杀。”江天雄忽然说道。
“哦?莫非江兄探得什么秘密?”朱莞侧了身子,准备倾听。
炎炎夏风下,迎着风的脸变幻着,江天雄严肃了起来,那粗厚的眉宇更显其锋。他站起身,仿若要像天一样凌然居上,傲视苍生:“天……意……难违!”
那四个字强而有力地敲在朱莞心上,久久回荡,形成长响,他平日一贯有的沉静消失不见,猛然惊呼:“天意城!那不是自武林奇才小虾米消失之后才建立起的杀手组织吗?难道他们和这些朝中大臣之死有莫大干系?”
江天雄看着朱莞的反应,不答其所问,反而一笑,问:“殿下何须如此惊讶?”
朱莞愣了半响,收起了惊骇的表情,作镇定之态:“没事……江兄你继续说。”
他微笑:“殿下可知圣堂之事?”
提起圣堂,朱莞挠了挠脑袋才想起这号事物的有关线索:“圣堂……本王听厉先生说过,那物绝非凡人所建,是小虾米最后现身的地方。”
“这就对了。”江天雄抚须言:“那些死去的朝廷大臣都身怀武艺,虽不能说冠绝天下,但其体能超越常人,凭着他们的身体素质,若说是猝死,着实令人感到怀疑。”
“然而,他们生前都投身探索圣堂的秘密,以求传说中小虾米留下的绝世力量。他们的举动触动了某些人——因此,他们都被天意城干掉了。”江天雄仰望苍穹。
对朝中大臣纷纷死去之事,江天雄毫不在乎。天意城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江天雄也无心去知道。他只知道,天意城派出杀手杀了那些朝中大臣。
有人拦路——江天雄知道这些躲在暗中的事。各个朝廷的势力对圣堂各有打算,但他们的手,却伸得太远了,挡着了某些人的去路……因此,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毫不犹豫地,用着阎罗王的獠牙铲除了他们,让血灾遍布。
这就和二十年前一样。
朱莞听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中,他开口发问:“江兄,那天意城为何要来干涉?还派人来暗杀朝中大臣?此事可有明确的证据?”
“殿下,请容在下先问一句。”
“请。”朱莞做了“请”的手势。
“殿下可知天意城的目的?”
“听厉先生说……那群人神秘无比,其首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皆是一群罪大恶极之徒,行事违逆仁道,弑亲父亲母之事更是家常便饭。不过其目的、起源本王是不知了。”
“天意城的行事作风悖逆仁义……呵。”江天雄冷笑道。
江天雄扫去飘来的尘埃,在朱莞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天意城的目的……是为了掌握圣堂之中小虾米留下来的力量,从而执掌武林,颠覆朝廷。”
“江兄……本王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哪儿有什么神神秘秘的力量能够一统武林,然后彻底颠覆朝廷?本王想要知道的事为何天意城为何要杀掉朝中大臣,以及证据。”
“殿下不信也罢……只不过……”
眼前的人脸色一沉,道:“天意城杀人从不留下证据……”
“那江兄何以作出推测?”
“因为……”江天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事物,将之扔在了尚未整理的棋局上。那是一个卷轴,一经抛去,卷轴整齐地摊开,而少许的棋子则被撞下,跌落在地。
朱莞拿起了卷轴,由右到左,一行一行地读去。龙飞凤舞的字迹间透露着骇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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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泯灭良知的,就将血洗整个武林,借此向世人显彰天意城的可怕。近日朝廷中的大臣相继被天意城杀手所杀,以此制止朝廷接近圣堂一步。天意城对圣堂的觊觎之心你我皆知。这天很快就会变……那些朝中大臣的后尘,将会由当今的皇帝来步上……在下舞秋风就在此提醒江兄照顾自身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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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霹雳堂堂主舞秋风的字迹无误!”拇指压过霹雳堂堂主舞秋风的盖下的印章,朱莞咬牙切齿——他的手就快将卷轴撕破。“这些逆贼……”
他很快地冷静下来:“霹雳堂堂主舞秋风何以得知这些事物?”
“哦?”江天雄似笑非笑。
“据在下所知,霹雳堂的第一代堂主孔八拉和小虾米莫逆相交。而江某也素来和舞秋风有所往来。偶然,在下探知霹雳堂掌握圣堂的秘密。而舞秋风的藏书之中也有几分和圣堂有关的——这是常人所不知的。至少江某知道,霹雳堂保管着天下群雄觊觎的圣堂之钥!”
“既然舞堂主保管着那物,那殿下认为……舞堂主会不会知道有几个想要啃走宝物的老鼠接近他呢?毕竟,圣堂之钥,是世间唯一一个能揭开圣堂秘密的物品。”
朱莞深吸了口气,也不见得知真相后的喜色。他沉下了语气:“若你口中的圣堂之钥如此贵重,那万万不可让此物落入那群必诛之人手心上!”
江天雄捋须,应道:“嗯,这是当然。”
“既然本王就将称帝,那保护众人的义务,就落在了本王头上。本王实在是不想再见血光。不知应施何计以应之?”朱莞揽起袖子,伸手大挥,衣衫飘飘,大有帝王之风。
认真地思虑一会儿后,眼前之人嘴里吐言:“不如就先前去会会霹雳堂堂主舞秋风,再商量事宜。”
“行,就这么办。明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