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拳挥出,直直打在守门人的胸口上,击晕了他。
那人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黄骆,你给我出来!”
孤身只影,他带着怒,踩过门槛,一步一脚印,踏了进去。
黄骆眉头一挑。
他周围的人纷纷拔出了武器。
进去之前,他在外隐约听到了里头传出来的对话。
“唉,阿福和小陈被那个疯婆娘给杀了,让我们为他默哀三分钟。”
过了片刻。
“真麻烦,死了就死了呗,还是不用了。”
赤裸裸地藐视生命,对性命的践踏,仿佛他人性命一点都不重要,完全视之无物。
“霹雳堂的疯婆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她杀过来,该怎么办?”
“听说她生得颇为灵秀,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当然是……呵呵……”
“还是大哥聪明。”
他被激怒了,对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感到绝望。
守护正义的使命感彻底燃起,烽火连点,硝烟四起。
“快把武器放下,这位大侠是自己人!”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黄骆。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你的事迹我已经从村民们那里听过了,现在我就要弥补我的过错。”
“不……不是的,是那群村民诬……”
他顿着。
随后狂笑。毫不掩饰地狂笑,面容也变得狞狰起来。
他把谎言的面具揭下,丢在地上,随意踩踏,任由它变成粉末。
“不错,那些事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
他逐字逐句地说道,用挑衅我的方式,使劲地去挑衅他。
他得意洋洋得飘上了天,让头朝下,脚朝上,嚣张跋扈,好像连天地都奈何不了他,只能放任他继续为恶。
“杀了他!”
黄骆的一声命令,他的几名手下马上冲上去,围攻只身一人的他。
红袖飘飘,我踏着茵草,步入了黄府大院之中。
眼神交错的那一刻,我们俩以诧异的目光看向对方。
“是你?”
“哼,这是本姑娘才要问的,你来这做什么?”
他避开刺来的一剑,后退一步,来到我身边。
他的眼神是我不曾在任何一人看到的坚定。
“我,来这弥补我的过错。”
我握紧了刀,将之横在胸前。
“那,就不要撤我的后腿了。”
“当然。”
红色的衣裳与天蓝色的布衣在院子里纵横交错,刀光剑影之间,把那群黑风寨的恶徒打得七零八落,晕头转向。
黄骆注视着交战的双方,看得是又惊又怕。
也好,让这种恶向胆边生的家伙死前让他知道什么叫害怕也是不错的。
令我有点感到出乎意料的是,他左手持剑、右手使拳,虽说招式仍然不精,只有少许逍遥谷武学的味道,但每个招式间的揉和却是非常不错,左手和右手交替攻击和防御。
放倒了最后一人,我一甩头,棕色的发丝飞扬而起,以刀锋指着黄骆,厉声喝道:
“黄骆,受死吧!”
原是站在黄骆两旁,默不作声的两人开腔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表情、眼神、声音都让我感到厌恶。
这两人是黑风寨的恶徒,一个名为巴龙,一个名为赫虎。
“哎呀呀,似乎有人无视了我们兄弟俩人呢。”
“大哥,快,咱们上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巴龙拿着一根狼牙巨棒,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手掌。
比起他,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两人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望着我,肆意地打量着我。
无耻之徒!
我在心中暗自发怒。
“小心点,这两个家伙很强,如果你打不过,就不要勉强,赶紧逃。”
我对他说道。
“我说什么也不会逃得。”
他也有自己不容被践踏的尊严。
我在心底笑着看他,至少我对他的印象没那么差了,好歹也是个有骨气的少年。
“算你还有点骨气。”
赫虎听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后,带着玩味地看着我们,他拂着下巴,开口说:
“呵呵,小子你等下就会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了。小妞,倒是你……要不要……”
我不等他说完,就挥舞起了手中的刀,岂能容忍他一而二,再而三地大肆羞辱我一个姑娘家?
澎湃的刀势压得巴龙、赫虎两人难以喘息。
他也站在一旁,像个猎豹一样,寻视着二人在强攻之下的弱点,并伺机往弱点攻去。
巴龙的棒子和赫虎的刀很快地被我砍出了几个缺口。
经过刀子的教训,他们再也不敢轻视我了。更何况还有在一旁,随时能导致他们身受重伤的他,让他们不敢稍有片刻的大意。
因为大意,会让他们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铛!
棒子与剑刃碰撞,他脚下画弧,后退了半分,手上的剑刃微微一偏,作出刺状。
“看招,潇湘水云!”
逍遥剑法的第四式,潇、湘二水合流,舞剑如云水奔腾不息,剑意悠扬,风起水涌,宛似要把天以云水蒙蔽。
这一剑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只见刺势,剑锋泛寒,光影夺目,巴龙、赫虎两人皆被利剑所伤。
“啊!”“呃!”
巴龙赫虎退却数步,眼神骇然。
“可恶的小子……黄骆,咱们只是收钱办事,没必要替你卖命!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巴龙抛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回头看一眼,两人就拔腿而跑。
黄骆此刻是满头冷汗,他突然之间变得低声下气了。
“两位大侠……有话好好说……”
他一边带着颤音说着话,一边倒后退着。
他的手化作闪动,一手推开了内院大门,落荒而逃。
“快追,不能让他跑了。”
我焦急地说道,连忙追了上去。
要是让他逃跑成功,刚刚打的可就白打了。而且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就此从善,定会在某个地方再度为害一方。
进入到了一个阴暗的地方,我探头探脑,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黄骆的踪迹。
我的心一凉,难道是跟丢了?
秀眉紧锁,轻咬下唇。
不可能,刚刚看着黄骆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他定是躲进了密道。
我从思绪中脱离时,才发现他也跟着进来了。
“咦?这是什么味道….”
他停了半响,方才想起了什么。
“糟了,是燃油的味道!黄骆那厮要放火!快逃!”
我这才惊觉,可恨,为什么我总是那么粗心大意?连燃油的味道都没嗅到。
他急忙撞门,意欲夺门而出,砰的一声,那门却是没有被撞开,已然是被黄骆扭开机关,将其锁死了。
大战刚过,我和他的内力皆是不足,短时间内是无法以刀剑劈开坚硬无比的上等木木门的。
一点火星落下,这间厅子就开始燃烧起来。
借助燃油,火焰有了媒介,就烧得越来越旺。
火魔散发着炽热的烈风与灼眼的光,吞噬了四周的家具,连梁子也开始烧起来。
“哈哈哈,你们还真是头脑简单,没听说过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人是不得擅闯人家的屋子的。现在你们可后悔了?哈哈哈哈哈哈!”
黄骆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他尖利又难听的笑声还真是刺耳。
“现在……你们就好好享受着干柴烈火吧!哇哈哈哈哈!”
我听得是又羞又怒,气得直跺脚。
“哼……什么干柴烈火的!你……你给我等着!”
他却是一脸凝重,表情严肃。他灵敏的眼睛寻望四周,却是没有发现什么。
“可恶……难道我们真的要被烧死在这里?”
他的语气稍有不甘。
他抬头仰望,瞳孔猛然放大。
“秦姑娘小心!”
“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在刹那之间飞身扑来,将我扑倒在地上。
一根巨大的木梁倒塌,压在地上,化为了焦黑色的碎片。
要是木梁掉下时压中了我,我轻则终身残废,重则当场死亡。
“秦姑娘,你没事吧?”
他坐了起来,朝我问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但又透着对我浅浅的关怀。
我的脸蛋抹上一层红霞,不过火光之下,他也没注意到。
“谢……谢谢,我没事。”
这时,挂在墙壁上被撞开了,里头飞出一人,赫然就是黄骆!
黄骆重重跌落在地上,他面容扭曲,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数声。
喜色染上了眉间。
两道身影从里头快步走出。
他面露惊奇之色,挥着手,他大喊道:“大师兄,二师兄!”
我也对他们的出现感到有点惊讶。
“你们点了姓黄的这个家伙的穴道?”
飞快地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黄骆,此刻的他连行动都非常困难,手指都不得动弹。
谷月轩点头,荆棘双手抱于胸前,默不作声。
众人因扑面而来的热浪热得满脸通红。
“快走吧,这里很快就要倒塌了。”谷月轩扭过身,走向了密道入口。
一行人不再多说一句,也不再理睬黄骆,快步离开了火场。
“啊,烫死我啦!大侠,求你解开我的穴道吧!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为恶了!”
他看着黄骆像个摇尾的狗一般向他求饶,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忍。
他蹲下。
“唉,愿你以后真的做个好人吧。”
黄骆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去的他。
他彻底愣住了,完全。
火焰烫着皮肤,烫醒了他。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性命的可贵。
--
从火场逃生出来的我们一出密道,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呼……呼……能活下来的感觉真好。”他按着他的胸口说道。
“啐,我救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荆棘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叶子,冷哼了一声。
“是是是,谢谢你救了我!”他看着荆棘那副高傲冷酷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
谷月轩看向了我,瞧了我一身的装扮,认出了我,他说道:“你是霹雳堂的……秦护法吧?久仰,久仰!”
“正是。二位应该就是号称谷拳荆剑的逍遥谷弟子了。小女子亦是久仰二位大名。”
荆棘却是扭过头,不耐烦了。
“你们先聊,我这就回谷了。”
谷月轩无奈。
“呵呵,阿棘他不善交际,还请莫要见怪。我这就要启程回谷禀报师傅了,师弟,走吧。”
“大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会回去了。”
“那好,我和阿棘就先回去了。”
二人快步离去,转眼间他们就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我直视着他,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视眼神。
“喂,逍遥谷的,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未明。
逍遥谷三弟子。
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和样貌。
能让我记住名字和样貌的男性恐怕在数十以内。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秦护法,你叫什么名字?”
我却走了,临去前我的话回荡在他耳际。
“若我们下次再见,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
回过神来,湖畔上刮起了凉凉的春风。
“上次你在洛阳城中帮我抓住了本帮的叛徒,我还没向你谢过呢。”
“哦?是那个走私火器的家伙吧?这一点小事就不必道谢了。”
“说起来还是我管制属下不力,导致本帮出现这种败类。”
眨了眨眼。
“啊,秦姑娘,上次你答应我要告诉我你的名字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看来他还惦记在心。
“我姓秦,名红殇。红是红色的红,殇是殇折的殇。”
“红殇?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吧?”
他的反应有点夸张。
“我很小的时候,爹爹找了个算命师帮我算命,那算命师说我命盘不好,可能会早夭。所以我的名字才会有个‘殇’字。这也算是种以毒攻毒的手段吧?”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不信。
“呵呵,秦姑娘谈起这种事还真是落落大方,毫不避违啊!”
他的语气多了少许的欣赏之意。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才不信这一套呢。”
眺望远方的葱绿,连绵不绝的山峦,我再度吹奏起了萧,悠长的音符飘扬在我们俩人中间。
——【秦红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