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早些时候】
市第一人民医院。
虽然几个小时前喝了几杯,但是因为自身的体质,酒精也就很快的被蒸发了。
“小姐,您是病人家属么?”
“是的。请问我弟弟他的病情如何了?”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医生沉吟了一下:“我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病人现在高烧不退,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呕吐,排除了胃肠性感冒。现在因为他难以吃下正常的东西,所以我们在给他挂葡萄糖。”
“谢谢医生。我能进去看他一下么?”神无稍微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虽然在普通人的眼中这就是正常而且略带紧张和感激的笑容。
“可以,不过病人现在在睡觉,请不要影响他,他需要休息。”
“哦,好的。”
送走了医生,神无长吁一口气,然后打开了病房门,病床上的男孩紧闭着眼睛,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只有一旁的生命体征仪上还能说明他依旧存活。
以人类的身份存活。
“真是的,好不容易来中国一趟,刚想歇歇嘞……”少女带****,有些无奈的诉说着:“你变狼人能不能挑个好时候。”
男孩依旧紧闭眼睛,苍白的皮肤本能的拒绝着一切治疗。
“不过呢,那个医生倒是说对了一样东西。”她拉过一条小板凳,坐在了男孩的枕边:“狼人这种生物呢,确实没法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补充营养,比如说啊。”
她轻轻揪出那个输液针头,细细的凝视着男孩手背上漫出的鲜血和一滴一滴晶莹的葡萄糖溶液。
“葡萄糖这种东西,可是毫无作用的哦……”
她摸出一把棉花棒,压住的出血的伤口。
很有意思的事情。要将一个病人的疾病治疗好,必须先将人身上某块皮肤撕裂,然后把本来不属于这个人的液体注入他的血管之中,强制让这些晶莹的外来物质和炽热的鲜血融为一体,为存活着病菌的身体提供营养。
“我虽然说是食梦貘,但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法食梦了不是么。倒是你,一个新成年的狼人,几千年前甚至上万年前可是别的生物的天敌呢。”
话是这么说啊……但是还是被人类彻底同化了。
上古时期,那些危险的凶兽——比如海巨人啊,炎龙啊,以及不死军团啊,如果出现在现在的话,对人类毫无威胁的会被当做猴子戏耍,供人参观;若是有很大威胁的话,就会被军队用步枪抵住脑袋,即使山岭巨人都无法阻挡的火药,区区狼人可以承受吗?
神无叹了口气。
如果说早一点的事情呢?
早一点,连火枪都还没有正式定型的时候呢?
即使是这样,这些非人之物——这些异族,依旧不敌人多势众的人类。
当年,盘踞在小田原城的北条氏政曾经广收关东地区的异族家族,秘密的组成了一个由异族形成的军队——这些东西,即使是赫赫有名的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也难以做到。这只军队,曾经多次试图奇袭丰臣秀吉本阵,让大军不战自退。但是很可惜,这些异族军队连丰臣秀吉的骑兵部队都难以突破。最后,整只部队的长老基本被要求切腹自尽,而天王洲家因为是作为智将才幸免于难,被流放到外地。
神无不敢继续想下去,这隐秘的历史,还是看过家里的古书才得以知道。或许,还有更多强大的非人之物被人类诛杀?
不可想象。
难以想象。
神无现在换了一套装束。本来用于防护的头盔和飞行员风镜自然不能带了,刀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带进来。在和某个不知名的酒吧换了一套休闲装,再把头发扎起来,她就和一般的中国大学生没两样了。
“所以说啊,你还是小心为妙啊。”
如同前辈告诫晚辈一般,她喃喃自语,也不管那个男孩能不能听到。
“异族和超能力者,永远是被人类所排斥甚至敌视的——”
她突然想到那个曾经用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剑城的男孩。
不,不只是剑城,如果当时的炎魔彻底失控了,整个江东省都有可能会彻底完蛋。但是呢?现在回到这座城市,依旧云淡风轻,和谐不已。如果说这座城市是一首歌曲的话,那么去年那场火灾只是一段短暂的副歌而已。
短暂,但是激烈。
“——但是不能毁灭他们啊,我们现在披着他们制作的东西,吃着他们制作的食物,读着他们所写的书籍,挥舞着他们打磨的武器,你还有理由第二次奴役他们么?”
男孩眼皮跳了一下。
“……”
神无从裤兜里摸出一条皮革制成的带子,别在上面的是闪亮的十字手里剑。这也就是她为什么穿短裙的原因了,倒不是爱美的原因,实在是穿裙子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别在大腿上,隐蔽而快捷。锋利的手里剑上刻着不知意义的铭文,这些锋利的小东西会瞬间割开任何人的喉咙,包括自己的。
“非常抱歉,但是……”
突然间,那个男孩身上开始生长出细密黝黑的毛发——不是头发这样顺滑的东西,而是相对坚硬的那种,准确来说就是狼的皮毛。指甲也很快成长为锋利的爪子,看光泽和手里剑不相上下。耳朵也变为了兽耳,嘴也变得细长。
名为楚连峰的少年,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了一条灰狼——在白天,日光照耀的白天。
“呀啦呀啦,还是失控了。”
神无有点伤脑筋。说实在的,灭杀这个新生的狼人——更准确的来说是狼人幼崽,从技术层面上来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这里毕竟是治安健全的中国,而且也没用地形优势。更何况……
【我不想灭杀他。】
这是神无可以给出的合理解释。
倒不是那种可笑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只是因为每次灭杀别人之前,自己都有过踌躇该不该杀,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动手了。
人类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最大的缺点不是脆弱的肉身,而是这种名为“同情心”的东西。本来同情心就不是一种强大生物的必备要素,可惜神无是食梦貘——拾取人类的噩梦,然后把美好的梦境奉还给别人。那么人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也被她所吸引。
那么拾取的噩梦都到哪里去了呢?
“噩梦,构成。”
一个荒诞的梦境在此构成。
一座城市——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废墟。断垣残壁上涂着鲜血,地上是涂得乱七八糟的黑血和脑浆,废墟的尖端处挂着可怖的内脏。
这就是噩梦。实际上有些人的梦在细化以后就是这样子。
男孩不知在何时已经醒来了,睁开了绿色的瞳孔,呲牙,牙齿尖的都可以当箭头用。
“实在是抱歉,但是没办法了。你死后我会赐予你一个美好的梦境的。”
这也是神无唯一能够补偿面前没见过几面的男孩的事情了。
男孩没有回答。
神无拔出两枚手里剑,用手指夹住,缓缓的向男孩靠近。
三步,两步,一步!
进入射程!
神无手指突然发力,然后两枚手里剑飞了出去,正中狼人少年的喉咙。
但是——并没有击穿。
“糟了!”
狼人少年低吼一声,开始向反方向飞奔!
“该死,原来是变异种,怪不得皮会那么厚!”
梦境解除,狼人少年冲出了病房。说来也怪,一只直立的狼,突然奔跑在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感觉不对。
“还是那种没有存在之力的……这倒是方便我了。”
神无反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