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材质的棺材静静的躺在坑中,没有一丝动静,仿佛那个在久远的时光之前被封在其中的怪物已经消失了一样。
大量的铭文被刻在棺材各处,如同锁链一般,在各处延伸,仿佛想要将棺材锁住一样。有小鱼所说的鬼文,也有仿佛简笔画一样的象形文字。但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刻在棺材盖子上对应头颅位置的一个文字。
虽然不认识,但仅仅看着那个奇异的文字,就让人感觉被阳光沐浴着一样。
据小鱼所说,那是仙文中代表着太阳的文字,是所有仙文中对阴邪之物克制最大的文字。
但或许是经历了时光的洗涤,所有的那些文字全都模糊不清,尤其是那仙文,更是有着明显的缺失,变得残缺不全。很明显,这个镇压邪物的法器已经有些损坏了,那棺中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破封而出。这一点,哪怕是阿震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得出来。
正是因此,在哨子棺的棺盖边缘贴着四张阿震新兑换的符篆,有着镇压邪魅的能力,将那个被曾经的某人关在哨子棺中的怪物牢牢的封印住,不让它有一丝挣脱的机会。
棺材和墓穴原本就是为逝者准备的场所,有着安息亡者、庇佑后人的作用。但在某些懂得风水玄术的人那里——比如说小鱼这样阴阳先生——这个作用还可以反过来。只要在特殊的地势上,配合特制的法器,就能有镇压邪魅的用途。
真正厉害的邪物不是人为能造就的。它们都是经历了大量的巧合和漫长的时间才诞生的,可以说是某种冥冥中才存在的意志故意所为。可以说,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受天命眷顾,并且根据种种缘由,有着各自的使命。在他们真正完成使命,自行消失以前,要想消灭它们,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比如说,【鬼】可以变得无形无质,免疫一切物理层面上的攻击,再加上厚重的阴气护体,大幅度的削弱了阴阳道术的威力,这让它变得更加难以消灭。阿震尽管依靠黑金古刀对死亡属性生物的克制给予了其致命一击,但要是它没显示为“虚弱”状态的话,估计也根本没有命中的可能性。
在之前的几个坟场中,阿震他们俩也发现了类似于哨子棺这样的器具,只不过都处于残破状态,因时间的流逝而失去了作用。不过,这些镇邪之物并非没有起到作用。正相反,正是因为被镇压了那么久,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之前遇到的一个个怪物才那么容易的被阿震消灭掉。
哨子棺因为在顶部有着一个手臂粗细的洞口,使得它整个的外形如同哨子一样而被如此命名。哨子棺的特殊造型以及上面铭刻的各种符文都有削弱怪物力量的作用,那洞口就是阴气外泄之处。这些被削弱的力量,也就是阴气,被从怪物们的体内抽了出来,散布于天地之间,会在怪物的埋葬地周围形成一片鬼蜮。
不过在此之前,这些怪物会被埋在风水佳穴,天地灵气钟秀之地,这样一来,那些阴气就会被天地之力自然净化了。而且为了防止净化速度过慢,危害到其他生灵,还在选定的掩埋地周围种下了阴属性树木,以汇聚阴气,约束其扩散范围。
虽说有“十年树木”的说法,但成活时间超过百年的树木可是数不胜数,所以这种约束机制可以存在很长时间,远比耗费巨大布置下阵法来得合适。这一点,即使是小鱼也不得不对当初设计这件事的人赞上一声大师。
但,唯一让他不爽的一点,是那个人舍了其他的阴属性树木不用,偏偏种下了可以缚魂的槐树这一点。在别人坟头种槐树,束缚住他人的灵魂,不让其前往阴司投胎转世,这得有多大仇才会做这样有损阴德的事啊。
小鱼可不是那些骗钱的江湖骗子,而是正牌的阴阳先生。他的驱邪斩魔、积累福报的行事方式,除了是受家传渊源影响之外,也是源于心中的那一份责任感。既然有着能力,那么便为苍生思虑,不为回报,只求无愧于心,不愧于自己获得的这一份力量。
既然有了能力,既然知道了隐藏在平凡表面下的真正世界,那么身为人类一员的责任感就自然的驱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不是仁慈,因为他也很自私,很珍惜自己的小命,但在需要付出的时候,也绝不会推脱。
正是有着这种理念,他才将种下槐树的人称为疯子而不是大师。因为对方不但没放过别人的灵魂,甚至任由那些亡者的身躯被怪物所亵渎。无论他的本意是什么,这种做法已经陷入了魔道,不为常人所取。
“开始了,老大。”小鱼咬破舌尖,向地面上用木剑画出来的一个图案中吐出一口血液。
阿震没有答话,因为他正全神贯注于另一件事上。
从他的手中,一把匕首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稍微盘旋一会后,如飞箭一样冲出刺入哨子棺的棺盖与整个棺材的接缝处。
“噗呲——”
仿佛轮胎漏气一样的诡异声音响起。
不过既然哨子棺的顶部有一个洞口,并非完全的密封状态,那么这声音就绝对不可能是漏气声。
“卧槽,中大奖了。”说完这句话,小鱼立即双手掐诀,然后向天空中那一轮升起已久的太阳一拜。
经历了一夜的行动,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而且时间接近正午。如果不是在正午,这天地间阳气最盛、阴气最弱的时候,小鱼哪敢自己作死招惹这种被大能镇压许久却依旧存活的怪物。
随着小鱼这一拜,一束阳光投射下来,照在棺材那残缺的仙文上。
一道火光在仙文上闪过,接着,贴在棺材上的四道符篆无火自燃,并且化成火线,飞到小鱼立下的槐树枝上,将之一一点燃。
火焰呈金黄色,那是太阳的颜色。偶尔有一丝血色闪过,这代表了小鱼以自己的舌尖血——人体蕴含阳气最重的血液——激发的阵法正在他的操纵之下。
阵法完成,庄严肃穆之感油然而生,一股暖意于阵中流淌,将阵里的阴气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漏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不管小鱼有怎样的动作,阿震依旧我行我素,利用物质支配的天赋线,将感知附着到匕首上,控制其缓缓移动,破开哨子棺的密封。青铜棺的不凡也只是体现在上面刻画的铭文上,其材质也只不过是普通的青铜而已,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被锻造过的匕首切开。
虽然也用自己的鲜血在匕首上附加了坚韧属性,但匕首的耐久消耗仍然很快,刚切到一半,匕首就破碎、化为光粒消失了。但阿震只是一言不发的立即放出另一柄匕首继续这个动作,直到这匕首环绕整个棺材一圈后才停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他连续换了五把匕首,而且在完成后,最后的第六把匕首也只剩下一半的耐久了。
就在阿震将盖子与棺材的整体分开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棺材盖上一样,厚重的盖子一下子飞起,掉到了远处。然后,浓重的黑气夹杂着血红色从打开的棺材中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仿佛那棺材连接着九幽深渊一样。
阿震冷哼一声,操纵着最后的匕首凌空刺入棺中,而且瞄准的还是棺材的中部。要是瞄准头颅或许会被躲开,但选择目标最大的身躯,即使想要躲,在棺材那狭小的地方里,也完全做不到。
不管你是什么僵尸,只要是由死去的人类变成的,身体再硬还能硬得过青铜不成?在和这种有着毫不讲理的力量、几乎完全无法投机取巧的怪物多次交战后,阿震的想法也逐渐变得简单粗暴起来。
他不是小鱼,不懂得什么阴阳五行生克之理,更不知道这些怪物怕什么、喜欢什么、畏惧什么。他只是阿震,拥有超凡力量的旅行者。在敌人不是人类,无需揣测人心的时候,他只需要在战斗中注意一件事:你要是活的,那我就杀了你,你若是死的,我就让你再死一次。
所以,尽管在匕首刺下后,棺内依旧悄无声息,只有黑气仍然向外流淌,若流水一般。可阿震毫不动摇的直接拔出黑金古刀,一道凌厉的刀风斩出,破开那混杂着血腥气息的黑雾,再以仿佛劈开整个青铜棺的架势,将高高举起的黑金古刀,一刀斩下。
在阿震顶在前方发起攻击的时候,小鱼也没有闲着。在初步激发阵法后,他立即再次掏出一把把黄色的符篆洒向空中,任由其被阵法中从太阳处借来的火气和阳气点燃,好驱散阵中不断出现的阴气。
削弱敌人,制造适合己方生者的作战环境,这是早在开战前就商定好的属于小鱼的工作。和那些被阴气淬炼许久、使得身躯坚韧无比的僵尸们比,小鱼实在不适合正面作战,所以他也只好躲在后方支援,并且准备好随时跑路,阿震不确定自己一旦和那种等级的对手战斗起来,究竟会波及多大的范围。
当——
一柄厚重巨大的斩马刀蓦然之间横在棺材上方,挡下了阿震的这一刀。
反震之力直接将他震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这不是说阿震的力量不如对方,只是因为对方有着大地作为后盾支撑,将阿震的力量都卸到大地里了。在阿震攻击后,地面上出现的了以棺材为中心向外延伸的道道裂纹,就是这一件事的证明。
“用武器作为陪葬品……”小鱼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把几乎一人高的大刀:“那他生前绝对不是普通人,而这雾气中的血色代表的该不会是……”
为了确认自己的设想,小鱼冒险踏前一步,走出火焰的环绕,离开了自己所站的地方。那个地方被金黄色的火焰围绕着,是小鱼早在布阵时就设定好的,整个大阵中阳气最重的地点,可以保护阵法的操纵者。可以说是一处绝对安全的所在。
只不过也因为这保护,反而让小鱼接触不到敌人身上的气息,无法分辨敌人,察觉对方的特性。对于僵尸这类生物的熟悉,这才是小鱼在这个虚空世界中生存下去的最大倚仗。
吸入一丝雾气后,小鱼的脸色一白,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但就在他极速退后,想要回到之前的地点时,却为时已晚。
那把厚重的斩马刀,被突然出现在棺材外的一道黑影投掷而出,化成一道模糊难辨的影子,闪电一般飞出,刺入小鱼的胸口,整个刀身都没入其中,只有刀柄留在外面,小鱼的胸膛位置。
阿震本想挡在小鱼身前,为他拦下这一刀。但一道黑色的鞭影在同时甩在他的身上,逼得他不得不举刀横挡。因为他早已用感知“看到”了,那鞭影其实是一条另一端绑在斩马刀上的铁链,而且铁链的每个锁环上都有泛着寒光的倒刺,散发着狰狞的气息。
阿震在闪躲过程中,冒险分心看向小鱼,却恰好看到了小鱼被刀刺中这一幕。
“老大,小心,它……是红眼。”看到阿震惊愕的表情,小鱼尽力张嘴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嘴角流出了红色的鲜血,映着小鱼因长年接触阴寒之物而变得不健康的苍白肤色,显得那么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