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队友,立正——稍息——”阵前的罗格叫道。
阵前高台上的爱丽随即开始演讲,道,“外面不像村里,它更像一个食肉的大机器、生命的竞技场,相信我,那里没有与你们称兄道弟、朝夕相处的战友,没有疼你、关照你的兄弟姐妹,更没有生你、养你、爱你的慈母仁父,外面没有护城保家的堡垒和高墙,你的本事和胆识就是你的堡垒和高墙,而外面的你还充当着地球村最前沿的堡垒和高墙;外面也没有稳定的供给,无论食物还是衣物,一切生存物资都须要靠你们自己在危险重重的野外获取,当然你们不用担心在外面饿死、冻死,因为,在地大物博的巨洲大陆上,从来没有饿死或冻死的生灵,只有蠢死和吓死的废物……”
爱丽讲了很久,无非是告诉牧龙这帮新兵外面的世界多么残酷,大家如何面对残酷的野外世界,要求大家在两天时间内强化野外生存训练,因为两天后他们将各自单独前往野外,再装备匮乏、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接受任务,完成实战考验。爱丽说:“除了你们自己,没人帮得了你们,每一年都有新兵永远地留在了外面,留在外面的并非都是弱者,他们当中也有历届新兵营里的佼佼者,现在,让你们看一看,历届新兵营野外生存考验的死亡情况。”爱丽请罗格上台。罗格踏着台阶铿锵上台,转身,手臂自然下垂交叉放于身后,手背贴着屁股,两脚八字撇开,腰杆站得笔直,用腹中刚音喊道:“维凉神历8248年,四十八名新兵出任务,三十名回来,死亡率接近四成,其中只有十人完成任务,二十名任务失败,当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逃兵,被罚鞭笞一百下;维凉神历8247年,五十名新兵出去,二十八名回来,死亡率超过四成……”“长官,”一个大胆地士兵问道,“那他们都是怎么死的?”罗格说:“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或许被野兽吃了,或许跌入悬崖,或许被野人蒸在了锅里,或许坠入食人植的巨腹,可谁知道呢?没人找得到失踪者的痕迹,也没有人会去寻找,因为,这是每个无畏战士,甚至每个地球人都必须面对的事情,没人可以逃避这个世界的残酷竞争,哼,无法在自然竞争中优胜,那便只能在自然里面消失。”士兵们都哑巴了,各个神情恐惧,只有牧龙若无其事。倒不是由于他技高人胆大,对野外竞争胸有成竹,而是他的思想开了小差,在放羊。
牧龙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一直惦记着他的花龙蛋。他焦急地想,彩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生命——首先别说它石块石头,虽然它比宝石还美,但宝石会有体温吗?在漂亮蛋壳中暗流涌动的到底是香秀儿期待的龙麒,还是爱丽认为的虫子?他为此担心,害怕。爱丽是谁?一位经验丰富的野外探险者、地球村响当当的无畏上校,她见多识广,故而预判似乎更加权威;香秀儿少不更事,懵懵懂懂,再说,龙麒个头那么大,下的蛋是不是太小了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千万别从里面爬出一条怪物,插在水里、粘在土里顷刻间成为庞然巨兽,成为地球村的毁灭者,那自己也就成了地球人的灭种者了;野最好别是一条自己平日里吃过的餐虫,否则多让人失望……现在小家伙是不是已经破壳而出了呢?哎呀,如果真蹦出一条龙崽,它会不会跑了?即便没跑,据说初生雏儿是追随第一眼见到的活动物体做妈妈,也就是未来的主人的,如果被别人认领去了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
牧龙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把蛋藏在一个填满枯草败絮的地洞里,和香秀儿经常守在旁边,期待幼龙早日问世。但凡训练间隙他们就要去看一看龙有没有被孵化出来。威廉兄弟知道这事后尾随着香秀儿看热闹。不过两兄弟对彩蛋没一点兴趣,还觉得牧龙和香秀儿实在太无聊。几天过去了,牧龙的彩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牧龙常抚摸着温暖的蛋壳发呆,喃喃着:“蛋啊蛋啊,你到底是一条龙还是一条虫呢?不管你是什么,你得走出来,你到底是什么呢……”将蛋举在眼前,对着灯光看里面的透明,蛋中自发的光芒比灯光还亮,牧龙在里面看到了七彩的梦幻。但就是没看到龙。有时候,他浮躁地抓起一块石头,威胁似地说:“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把你给砸了。”很快手无力地垂下,石头从手迹滑落,觉得自己很滑稽。
他们回到村里的第二个晚上,香秀儿背着山岛偷偷地来到爱陌楼。她来到二楼牧龙的屋前,正要敲门时听到里面有对话。爱丽问:“你在阿巴世界看到了什么?”牧龙答:“我看到了活跃在大城堡里的骑士、贵族和平民百姓,我还看到了一群狼,一群真正的草原狼,它们一直追我,把我逼到了大河边,我很害怕。”爱丽问:“然后是谁救了你?有没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虬髯翁?”牧龙回:“没有,一个女王带着一群奇怪的人救了我。”爱丽说:“奇怪的人?是什么人?”牧龙说:“只能用凄惨和狰狞来形容他们的形象,他们的身体不健全,都是畸形人,有的人面兽身,有的兽面人身,有的缺了一条人腿却长着一条羊腿,有的什么都正常却多长了一对蝙蝠翅膀……我无法用丑来形容他们,因为他们非常礼貌,似乎是一群遭遇不幸的绅士……”香秀儿怫然不悦,原来他们还去了什么阿巴世界,哼,还瞒着我去,竟然没带上我,可恶!香秀儿咚咚咚地敲门,说:“开门!开门!快开门!”但半天没人响应。里面的交谈也像断了线的风筝没影了。香秀儿真生气了,愤怒地说:“快开门,小疙瘩!”门打开了,牧龙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问:“怎么了,大小姐,地震了还是洪水了?”香秀儿走进屋,问:“上校呢?”“你找上校来我房间干嘛?”牧龙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找上校,出门左拐,楼道口第一间。”“奇怪,我刚才还听到你在和上校谈什么阿巴世界呢。”“什么阿爸世界阿妈世界的,我一直睡觉呢,挺好的一个美梦被你给搅和了。”“难道是我听错了。”牧龙瞥了她一眼,走到大木桩前,四仰八叉地躺回了他的温床,伸了两下胳膊后,突然坐了起来,色眯着眼睛,装作流氓的样子,瓮声瓮气地说:“嘿嘿……秀儿,你难道……想和我一起睡?”香秀儿的脸顿然像喝醉了酒一样红,嗔道:“你还在梦里面没醒吧,就你这小疙瘩身板还学人家当臭流氓?”牧龙哈哈大笑起来,头埋在枕头里,在床垫子上打着转,说:“跟你开玩笑的啦。你到底是来找上校的还是来找我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或许可以请包乙看看我们的蛋,他父亲和哥哥见多识广,留下过很多野外考察的资料,包乙这么爱看书,父亲和兄长留下的文字肯定背都能背出来了。”“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