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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内疚

在高二上学期过了小半的时候,红歌会却是要开始了。

这个活动大家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这个介于文娱类与教育类之间的活动,实在很难定义,它能否过得欢乐完全不取决于这个活动的性质本身,而是取决于校领导对其的把握程度,松则还好,紧则难受,不过每年校领导对于红歌会还是很鼓励的,所以晚自习的时候,整栋教学楼响起杂乱却又整齐,宏大却又无序的歌声。

每次排练的时候,何德熊总是叫我们全都站起来,这样显得才有精神,别唱一阵就偃旗息鼓了。事实证明,站着唱两个小时的歌的确很要人命,我在后面却没有在唱,我在记英文单词,当然,很大一部分同学都在干别的事,对于我们来说,每一刻在教室都是争分夺秒,对此而言,红歌会的表扬或者锦旗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的选的歌是郑智化的“水手”,通过了学校的审核,红歌会的歌曲范围是积极向上的歌曲,之前同学们在这个范围内搜寻有趣好听一点的颇费了一些心力。在每次红歌会的时候,日子最难过的就是班长,这种大家积极性不高却又需要全体参与的活动,与其说是对于班级凝聚力的考验,还不如说是班长个人能力魅力的体验,但是,在大势面前扭转船头,却是很难,大势是高考,是目的地,我们是小船上的众人,而他是掌小舵的大副,而红歌会是另一个方向微不足道的事物,船长何德熊半推半就,学校既需要他拿出成绩也需要他对红歌会一定的支持。船长不说话,对于练歌的时间长短不鼓励,不反对,所有的决定权落在了班长身上。当年曹都督也曾这样纠结过,大呼,“鸡肋!鸡肋!”。

班长却还是甘冒众人之不韪,坚持让我们放下书本,每天认认真真地练三个小时歌,他说道,“尽管我们是来读书的,可我们的生活里不是只剩下读书了,红歌会难道不是我们高中生活中一份记忆吗?夏日祭典的时候大家不是玩的很开吗?”

突然大家悄悄地回头看向我和佳佳,我和佳佳分手的时候最终还是传了出去。现在班里的女生说男孩子的誓言不靠谱的时候,经常拿我当范例。我听着很生气,但是却很无奈,因为学姐那事我说理也说不清。

小飞替我解了围,说道,“可这和夏日祭典不一样,这种活动,没什么有意思的回忆的。”

班长说道,“可是这是班集体的活动啊,每个人都要上去的,而且王嘉怡同学的父亲在合唱团工作,会过来帮我们指导的。你们看嘉怡同学都在认真练歌,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不差这点时间。”

同学们终于来了兴趣,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王嘉怡是我们班蝉联第一从未落下宝座的女生,她考进来时就是她们区第一名,如果说诗菲是接近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的话,这个女生就是唯一那个一直在她头顶稳坐顶端的非人类,从进校以来的大考小考,年级第一都被她占了。只是虽然她的性格很好,但模样却是很普通,性格又很内向,所以不像诗菲那样讨好。从不肯放下书本的她这次倒是主动站出来参与班级活动,这的确给了我们很大鼓舞。

当水手的歌声持续不断地飘扬在教室里时,我的确有些感动。我明白人生中的确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抛下的,同学,挚友,爱人,还有佳人,即便在最危难的关头,它考验了一个人的黄金品质。可有些错误我已经犯下了,我是否应该用未成年三个字为我开脱?我不知道,也不愿知道,心里五味交杂,就鼻头有些发酸,我想起佳佳那日压抑到极低声的抽泣,在纸面上慢慢沁开的泪水,和这些天她安静的痛入骨髓的冰冷,我忍不住拿起书遮住脸,隔着书哭泣。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一阵一阵,班上的同学却没人说话,只是一阵一阵地唱着水手,像要掩过我的哭声,帮我盖住我的尴尬。

晚自习下后,我包也没拿,低着头跑到了操场上,操场上黑黑的,看得见人影,看不见人,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靠在一个提供射门的带网的门上,就在那坐着,看着远处的灯光。若是你一直盯着一块灯光看,那灯光便会变得模糊,晕射出光线慢慢向外扩展,然后变化形状,我觉得这大概是最简单最治愈的心灵疗法,尽管很坏眼睛。好想此时有首歌听,不过不要是红歌会的歌了。我心情稍微平复后却开始胡思乱想,我在想灯塔的问题,以前我觉得灯塔很浪漫,那是一段我沉浸在希腊神话里的时光,我觉得灯塔像是一种守护,既可以象征爱情,也可以象征友谊,因为带着一丝无言的牺牲所以使其美轮美奂,但是现在我却觉得灯塔很悲情,就像没有灯塔可以照亮整片海域,它固定只能存在于一艘船旅途的一部分片段........我站起身,沿着跑道一圈圈地跑着,我感到很饿,感到很累,似乎这些天积攒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了,我感到很苦,很酸,仿佛一切的不如意回到舌尖了,我突然感觉不再是个少年,心里压抑的不行,口里喘着大气。

忽然我跌在地上,破了相,这倒不是我真的虚弱如此了,而是有人在我背后踹了一脚。感受到鼻子上一痛,我一摸好像是血,要么就是鼻涕,周围太黑了看不清,经这一摔我突然感到心底好受了点,回过头望去,我大概能辨出是那个略黑的我交错名字的女孩。她把我拉到路灯下,看到我鼻子上的血,露出嫌弃的表情,说道,“你怎么回事,好歹也是经常运动的人,我踢了一脚也不至于成这样吧。”她拿起肩上的毛巾,犹豫了片刻把我鼻子上的血擦了干净,看着我一脸落魄,被踢了一脚反应却是很痴呆,她问道,“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说道,“没事。考试考差了,出来散散心。”

她哦了一声,问道,”你跑完没有?“

我点点头,确实是跑不下去了。

她走到栏杆前把自己的书包拿着背上,对我勾勾手说道,”走吧,陪我吃宵夜去。“

我突然想起来,说,”我书包还没拿。“

”拿什么拿,你放教室会有人偷你的不成?走吧,走吧。“说完她就不由分说地扯起我就走。她带着我沿着出校门的街道走到一个巷口然后钻了进去,不远处有家麻辣烫的店子,她朝那努努嘴,和我掀开帘子进去坐下。她帮我调好料,我看着碗底的一堆辣椒佐料上面浇出的红色浓汤,笑着说道,”你怕是要打错主意了,我不怕辣的。“

”想什么了,你不开心,多吃点辣,哭出来就好了。“她如此说道。随即抬头对老板娘说,”来两串海带,一串半圆。”

老板娘从大锅里拿出来在她碗里褪下,笑着说,“琏潋,男朋友?”

她摇摇头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开玩笑说有人念错我名字吗?就是他,三个字的名字念半天,害我尴尬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她名字叫什么了,严琏潋,有些想笑。严琏潋瞪了我一眼,我马上坐正肃颜,对老板娘说道,”来两串海带,一串半圆。再来一份苕粉。“

”我也要一份苕粉。”严琏潋说道。

老板娘惊奇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转身去捞苕粉去了。

”来,说吧,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啊?“

”就是你今天为什么事来跑步,你心情为什么不好。“

我犹豫了片刻,说道,”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她问道,”就是那个叫徐佳佳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我一脸惊讶。

她一脸无所谓,“夏日祭典的时候啊,你不是当着全校的面前宣了誓么?”

我尴尬地笑笑。

“今天晚上分的?为了什么。谁要分的。”她好奇地问道。

严琏潋这么英姿煞爽的女生会这么八我真的是没想到,我说道,“倒也不是今天晚上分的,有一个多月了,原因的话,是我的错。”

“一个多月前分的到现在还哭哭啼啼,你是不是男的?”她不屑地说道。

我心中暗骂几声,却还是面露和蔼的微笑问道,“严琏潋,你谈过恋爱吗?”

”没谈过怎么了,我就是看不得你这个样子。“她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语气。

我顿时哑口无言,心塞。

老板娘从后面回来了,我们停止了这个话题。

我问道,”严琏潋,你们班红歌会唱什么歌。“

她赶紧吞下一个半圆,想了想,“名字好像叫情深深雨蒙蒙。”

”这歌积极向上吗?“,我一脸冷汗。

”积极啊,怎么不积极了。“,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你们班主任不管?“,我问道。

她嗤了一声,说道,”再给他十个胆子!“她说这话时霸气侧漏,有些披甲出征的杀气,连我也有些面色发白。

我们聊了一会天,我的确感到心情好多了,分开的时候把我心中奇怪的一件事问出来了,“我下来的时候晚自习刚下,晚自习你没有和你同学一起练歌?”

她得意地笑笑,说道,“我可是逃课小王子,哪天去你班上把你拉出来玩?”

我想起何德熊碰见严琏潋的样子,吓得连连摆手,也不知道她看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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