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办公室。
李京亮的西装搭在椅背上，他弯腰正在沏茶。这是他平日里的爱好，龙井更是他的最爱。
他一共倒了两杯，一杯宋世杰的，一杯自己的。
“财务部最近的情况如何？”李京亮寻思着问道。
宋世杰恭敬的坐在沙发上，未敢动面前的茶杯，而是先认真的回答了问题。
“办事效率比起之前进步了很多。您的侄女也表现的很优秀。再磨练磨练就可以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
李京亮将茶杯往鼻尖凑去，他吮了一下，香气扑鼻。一提到小美，他脸上的刚毅就松懈了许多。
“还劳烦宋经理多多调教，这孩子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事情不够圆滑。我以后想把她放在身边，所以在工作上不要有什么顾毅然忌。”
宋世杰一愣，一时没能明白李京亮的意思。来之前他还揣测着董事长的意思，以为他是特意安排，想让自己多关照一下孙小美。却没有想到董事长竟然……要自己好好教育孙小美。
“李董，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宋世杰难得的疏开眉眼。他一直都任由孙小美自生自灭，也不想自己难做事，就将孙小美交给郭长松来教育。既然今天李京亮这么说了，那么以后他也就不用介意什么。将孙小美当做普通员工来对待在合适不过了。
李京亮喝完一杯茶，眸光忽然变得深沉。
“会计部的人底细都摸干净了吗？”
“李董的意思是？”宋世杰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最近税查得紧，税务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正盯着我们。我想来想去，他们必然会从财务部下手，所以你要看的紧点，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恩，我会格外小心的。”宋世杰点头，也不免有些担忧，“董事长说的，可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竞争亚洲总代理的启华公司？”
李京亮点头，算是默认。之前因为竞争的关系，两家公司就一直谈不拢，更后来，启华处处和他们作对，才有了现在这样紧张的关系。
怕就怕在真的被查出来，这几年，虽说一直做的小心，可偷税的事情是真的没少做。
“如果他们从公司下手，就一定会安排自己的眼线。我最担心的还是税务这一块，所以你要多看着点，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宋世杰脸色跟着严肃起来，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敢出现任何纰漏。
……
从公司出来，北京的天气越来越冷，即便是穿着羽绒服，也耐不住寒冷的侵蚀。
小美每哈出一口气，气体都好似要冻结成一柱冰棍一样。她搓了搓手，将手重新塞回衣服兜里。
今天的工作很繁忙，上头下达命令，让她参与查处账目的事情。所有的细节账目都要一个个过目，十分麻烦。
她松了一口气，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有空隙想起顾毅然。
“小美。”
孙小美回头，充斥在脑海里的人此刻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裹着黑色的风衣，挺拔的身材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跟了很久。小美的心跳陡然慢了半个节拍，她慌忙的回身，脚底不禁加快了步伐。
她想逃，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况。
“小心！”顾毅然大步上前，将快要摔倒的小美扶住。他一脸担忧的看向小美，“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小美垂下头，她很难说得清此刻的心情。她的手腕被顾毅然抓在半空中，两人的动作僵持着。
“当初是我冲动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公司的制度看似不合理，其实有其存在的意义，这么多年舅舅不容易，我不想让舅舅失望，也不想因此毁掉你大好的前程，毅然，咱们还是做朋友吧？”
小美的心是悲凉的，她别无选择，他不想让舅舅为难，更不想顾亦然离开，这样的选择虽然会心痛，但至少他还在，每天还能看到他，每天能默默地看着他，感受他的气息，对小美来说已经够了。
顾毅然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从她眼里读到了难言的苦涩。
顾毅然心里泛起阵阵酸涩，他摇头，用双手将小美冰凉的手拢住，“我知道你过的比我更辛苦，我都懂。你不要有压力，好好工作，我会解决好的。”
小美诧异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他剑眉紧锁，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不用想，不用有压力吗？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少有人驻足观看。即便是看，也是看笑话一般，大马路上哪里都有像他们这样北漂的年轻人。小美定睛看着顾毅然，他们之间只差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只要你想，就可以！我已经决定下个月辞职，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工作，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辞职？就是因为这件事？顾毅然，当初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奋斗的，你忘了吗？”小美目光定在顾毅然的脸上，对于他突然地决定满是不解。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握紧手，觉得指尖被冻得越发的麻木。
“可以不走吗？”她听到自己从喉间发出的挽留。
她抬头，在他灼灼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意味深长的神色。让人看不透，也很难明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小美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还没来得及探究顾毅然这话里的意思，就被顾毅然脸上的严肃给吓到了。
“你做了什么错事？”小美凝眸问道。
顾毅然张了张嘴，万般话语都噎在喉咙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小美目送着他离开，黑色的背影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孤寂，顾毅然越走越远，慢慢的消失在小美的视线内，小美有一种错觉，这次和顾毅然分开将是永远，心口传来莫名的疼痛，
……
小美紧张地跟随着舅舅走进帝王酒店，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光从酒店的装修上就可以看出来，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走廊过道的墙壁上，装裱着高雅别致的字画，整个酒店富丽堂皇，像似一座王宫。
“舅舅，我来这里真的合适吗？”
快到包厢门口了，小美还是忍不住向舅舅再次确认。
李京亮没有回答小美的问题，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对小美这样的反应不觉得奇怪，毕竟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小美紧赶几步，跟上舅舅，挺直腰板，嘴角挂笑，进了包厢。这种场面，不要给舅舅丢脸，便是最大的长脸了。所以她很少说话，偶尔长辈问起，她也是搭个腔。
张总是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席间不断盯着小美看。
“小美，看见你我总能想到当年我年轻气盛的时候，真是怀念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他伸手往小美这边递了一杯酒，十分热情。
李京亮本想替她挡了，但是张总似乎执意要灌下这一杯，也就不再阻拦。
“小美，张总的一番好意，你就领了吧。业务上的事情，以后还要靠张总多多照顾呢！”李京亮在这上面，周旋的游刃有余。
小美本来就不善于喝酒，但舅舅已经发话，她也没得推辞。硬着头皮将酒喝完。
张总名为张晟业，生意上以连锁店为主。虽以自助餐连锁起家，但这两年十分喜爱接触其他领域的事业，在李京亮眼里，这可是一块肥羊，如果能成功与他签下合同，那可就是一大笔的收入。
小美来之前只听舅舅大概介绍了一番，现在打量起张总来，确实是年轻有为，可谓是砖石王老五。
虽然已经四十岁，但是衣着得体，比起舅舅的硬朗，更多了几分刚毅。想来，年轻的时候也一定赢了不少女生的追捧。当然，这都是小美自己的感觉。有些人，自身带着的气势，就让你刮目相看。
“李总，你这侄女虽然话不多，但也一直在察言观色，我看啊，这以后的成就绝不会亚于你。”张晟业看着小美，眼睛里有种羡慕和喜爱油然而生。
他是真的羡慕这个年纪的人，但在他眼里，小美又有别与旁人。
饭局结束后，李京亮喝了很多，说起话来都有些磕绊。张晟业还算精神，他一直在和小美聊这些年自己的经历，他很少说，但今天见了小美却格外的话多。
“我一个人从乡下来到北京的时候，何止是连饭都吃不上，那时候连睡的地方都没有。我一看到你，就想到当初的我，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想想还真是像！”
没错，吸引张晟业的正是小美身上那股子安静劲。虽然话不多，但是全在眼睛里。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总让人挪不开。
“恩，那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
张晟业摇摇头，“不，那时候觉得很幸福。”
小美有些诧异，她顿住再次看向张晟业。见他一脸的怀念，想来应该是想起当年的经历。
二十多年过去，却好像历历在目一般，对于张晟业来说，都是生活对他的馈赠。
“只有浑身累的没有知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北京是很繁华，但也能吃掉很多人的梦想和最初的信念。”张晟业说的动容，他瞧见小美一脸的不解，于是勾唇轻笑，“你肯定在想，我跟你说这些是干什么。小美，我想你也有很多困惑的时候。但我希望你一直坚持下去，你是你舅舅的一块心病，他无意间和我聊到你，所以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