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看来日常被精心打理得漆亮漆亮的白色三角钢琴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那名与它最为亲密的演奏者,指尖在琴键上挥洒自如地跃动着,蹦出的一个个灵巧音符,当即串联成一曲动听的华丽乐章。
如果说琴声是最能忠实反映出演奏者情绪的话,如此看来,这位留着清爽短发、长相斯文的琴师,想必今天心情很不错。
似乎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自娱自乐的气息所吸引,李逸初不禁多看了两眼。
要说那位琴师——其实也没有多惊为天人的五官,整体给人第一印象,比起“帅气”更应该说是“干净”吧:白色的礼服与白净的肤色并没有让他沦为空间的布景,反而在白炽光下光彩照人。无碍于审美疲劳,他那种“干净”百看不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自然而然好感倍增。
加之他弹琴时候展露出来的毫不羞涩的自我享受感,隐隐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磁场圈,引人入胜。
这种奇特的魅力……
——嗯?怎么好像……
一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骤然间扑面而来。
“逸初,你怎么都看呆了?”安安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忽而讶异得张大嘴巴,露出惊恐的表情:“你、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你原来有那方面兴趣吗?”
“并没有!”李逸初慌忙否认,尔后碎碎念道:“我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会不会是个小明星啊?”话剧团另一名男生说道:“这店的老板自家都是开经纪公司的呢,就算有明星来这里也不奇怪吧?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的话,可能是三四线那种艺人?”
“怎么可能,看打扮就知道是餐厅员工啦,什么明星。”李逸丞插嘴说道。
“姐,你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吗?”
“每天擦身而过那么多的陌生人,我哪能记得住啊。”李逸丞又往钢琴方向耽一眼,坏笑着说道,“你那么在意他,难不成安安说的是真的?你果然有那方面……”
“对哎!‘美帝’可是个开放的民族,在那边……”
“咦!?真的吗!哎,真是让人脸红心跳扑通扑通的粉红色生活呐!”
……
“我要上厕所!”
敢情话题继续下去,满桌子的人都得轮流拿他开刷一番,这真是要强行把他“掰弯”的节奏啊!李逸初此刻只想念静静,二话不多说,起立转身,逃。
他在洗手间洗了把脸,而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出神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脑海满是对那个人挥之不去的印象。
那个人是谁呢……是谁,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呢?
-
……
“就你那双衿贵的手,谁想要跟你一起玩啊!”
“有什么关系,我要玩我要玩!”
“逸初!你过来,快把这厚脸皮的小子拖走!……什么?拖不走?拖不走就按住!”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我叫夏宛声!”
……
——对了!那名琴师就是“夏宛声”啊!
脑海中断断续续翻出了某些尘封在记忆中久违的字句,蓦然惊觉。
依稀可以记得,当时说着那些不耐烦的话的少年,与如今在餐厅做着琴师的年轻男子,是小学同班的“好友”。不同于女孩子之间交换着小秘密、温柔而亲密的情谊,那两个男孩之间似乎一直存在着“你越是嫌弃我,我就越是厚脸皮贴紧你,气不死你也要使劲堵住你气管”的微妙竞争,以至于当年比他们都要幼小的李逸初,只能夹在中间当个听话的橡皮球。
但是,年幼的李逸初还是相当喜欢夏宛声这位小哥哥的,不仅因为对方是个特别“自来熟”的人,还因为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怪异”气质——平时完全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看似普普通通的顽皮小孩,但一旦摸上乐器,当即判若两人。
——如此想来,他当真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呢。
李逸初不觉笑笑,推门而出,准备去跟这位小哥哥打个招呼。
然而当他从洗手间出来后,现场弹奏的悠扬乐声已然淡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机器播放的古典CD。他慌忙朝摆放钢琴的方向探望,不在,没有人,座位空荡荡。
他去哪儿了?李逸初环顾四周,眼底拼命地想要捕捉到那个雪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