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杨若水睡的香甜,她带着纱巾和帽子,天亮时醒来大嫂正在给她掖被角,她伸出胳膊攥住大嫂的手,“若水,这一夜我和你睡在一个炕上,你竟没有察觉,”“怎么没有察觉,我没力气跟你说话,昨天冻坏我了,”“你真死心眼儿,回屋里住咋地?我不告诉过你,大哥是什么人吗?”“不住”杨若水甩开大嫂的手将胳膊伸回被窝,“昨天,我和你大哥闹了点儿意见,听说了吗?”大嫂试探着问,“没有,”杨若水面无表情,“如果我不回来,你就在外面过夜吗?”杨若水听后觉得昨晚的寒冷仍存留在骨头缝里,于是气恼地说道,“没有往后,起来我就去找房,找个老俩口和睦的,我住着踏实,”“和睦?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若水,你踏踏实实的住着跟我做个伴,多念我对你的好,往后有事我白天办,晚上一定赶回来,免得你为难、害怕,”大嫂一席话感动的杨若水直了眼,竟半天没有吭声。
临近晌午,杨若水才起来,洗净昨晚脱下的汗湿衣服,忙活着做饭,海米拌白菜馅,她要烙菜合子,大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敲着盘子,杨若水心里明白,大哥吃不到菜合子决不挪地儿,于是笑着说道:“大哥别敲了,我心脏不好听着烦,等第一锅熟了,你先吃着行吗?”“尝两块儿就中了,若水你咋不烙点儿肉饼吃?我没看你吃过肉。”“口味吧!不喜油腻,最爱吃绿叶菜、瓜果,”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哥两眼盯着锅,吧嗒着嘴,她说什么大哥根本没用耳朵听。杨若水站起身将锅贴合子放入大哥的盘中,他站起身双手捧着盘子回了东屋,大嫂却从东屋出来进了西屋,躺在杨若水的行李旁。杨若水也随着进来,贴近大嫂的耳朵问道,“你也吃两块吧!”大嫂没有说话,没有睁眼,杨若水心理嘀咕着,老俩口怄的啥气?她退到堂屋,第二锅菜合子溢出香味儿,杨若水围着炉火坐下边烙边吃。
院门崩的一声被撞开,“到家了,”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扛着大包挤进门,嘴里连声喊着“爹,我们来了,我姨儿呢!”后面跟着年龄相仿的壮汉。杨若水站起身迎出去,不用盘问,一眼看出这壮汉是大哥的儿子,相貌、气质和眼睛里的瞳仁一样一样的,只是比大哥高出一头,他没有往前走,站在院中四处张望。“爹,”女人操着山里口音,有点儿像唐山人,舌头能伴奏,拉着长音说话像唱歌,杨若水被女人的声音震住,每句话都在歌唱,生活在旋律、音乐中多么惬意,不由地像女人看去,真是一朵早晨顶着露珠的山岚花。大哥嘴角沾着合子馅颠出来,中年壮汉走近前,“爹,我俩住哪间屋?”“没我的同意哪间屋也不能住,这是我的家,房子是我的。”不知什么时候大嫂站在大哥的身后,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来人,大哥翻了脸横眉冷对的说道:“说话别闪了舌头,没我你能盖起这六间房子?原来是茅屋草舍,还欠着债,自打我来,还清了债,住进正式房子,供你闺女上大学,还记得从初中就买高价分吗?成万成万地给学校掏钱,直到现在还吃我呢!顿顿中午回来吃,星期六、星期日拽着男人、孩子再来吃,我的儿子没沾过我分文..”。
大哥一口气没上来憋红了脸,“爹,喘口气,别急成这样,”山岚花放下大包捶着公爹的后背,扬起柳叶眉向大嫂问道:“你就是我老公爹续的弦,姨吧!”她看大嫂没吱声,恰到火候地提醒着老公爹:“爹你对不起儿子,别忘了更对不起我奶奶婆和爷爷公,还有你那没见过面的双胞胎孙儿,这么多年没往家里捎过一分钱,也不常回家看看,你知道我奶奶婆想你都想疯了,成天地骂你,卖身为奴扛活的命...。。还真扛出了家业,自己的儿子十岁就跟着爷爷,漫山遍野地开荒,土里刨食..”山岚花说不下去抽泣起来。
壮汉将行李放在地上,对大嫂说道:“姨呀!二十年头一次登门,不看僧面看佛面,给我个落脚的地儿,出来打工租不起房住,挣俩钱养活九十岁的爷爷、奶奶和念书的儿女。”大嫂咧着大嘴吧唧着说道:“我不认你们,老头儿提前没跟我提起过你们,知道这么罗嗦,自起根儿就不让他进门..”山岚花不等大嫂说完抢着话茬讥讽道:“姨呀!睡足了热炕别说凉,得了实惠别卖乖,这院里的家业是我公爹挣下的,按法律夫妻各一半,姨!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几分本事,占了大便宜偷着乐吧!我们住爹的那一半,用得着和你商量吗?”说着手一挥喊着壮汉:“走!进正屋。”大嫂抢着身子追过去挡在门口骂道:“哪儿来的山妖野货,跑这里撒野给我滚出去”。
大哥气的两眼血红在院里四处搜寻,活生生一个范进的岳父,“是不是在找刀?”杨若水记起昨晚那个女人的话,“那俩口子动了刀”,杨若水惊吓地心跳不已,顾不了许多跑过去将大嫂拉回西屋,趁着东屋人热闹在堂屋中拉开碗橱,拿出菜刀藏起来。
院门又被踢开,杨若水惊愕地睁大双眼,只见教师夫妇乘风而来,一溜烟儿就进了堂屋,还没开口大嫂扑了过去斥责道:“昨晚我咋跟你们俩商量的?千万别参与这事儿,妈怕呀!..怕伤了你,有若水跟我作伴就中了,你们赶紧走..”她拍着女儿的后背又叮嘱道:“得不到我的实信儿别进这门..”教师执拗着不动,胖脸铁青,肥肉在颤抖。
山岚花掀帘走出东屋,“这就是我爹的继闺女吧!姨呀!咋不介绍介绍,”大嫂照着她脸吐过去,她灵巧地摆动腰身躲过,强笑着说道:“这一口要是吐在肥姐姐身上,就这一身肥膘躲急了,不伤了腰是万幸,肥膘肯定拉伤。”教师的丈夫两眼气的猴圆,咧了咧嘴,就差抬手搔痒痒了,“看你那没文化、粗俗的样儿,赶紧滚回山里拉扯孩子、喂口猪挣吃喝。”“肥姐,我喂的猪没你膘厚,孩子比你有出息,没拿钱买过分数,吃喝是自己挣的,亲爹给别人当了后爹我们沾不着光。”山岚花含笑带怒、亭亭玉立,教师喘着粗气、高胸脯起伏着,真是相形见绌,杨若水看在眼里,心里记着大嫂刚才说的话,“有若水跟我作伴就中了”,心地真阴暗,怕伤了闺女不怕伤了我,我在大嫂的眼里算什么,可自己还在真心实意的劝架,算了吧!杨若水往后退着,觉得头重脚轻。
教师的丈夫逼到山岚花近前,指着鼻子喝道;“说话在拐着弯儿地骂人,当心我教育你,”山岚花柳叶眉在弹跳,“真难为你抽大烟的相儿,敢说大话,真碰我一下我丈夫一只手就能掐死你,”壮汉真的掀开门帘走出来,教师的丈夫见状往后退着说:“我正想去厕所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山岚花真厉害,跟过来说道:“在茅厕里便完了照照自己。”“真是欺人太甚,”大嫂喊着一头撞过去,山岚花躲闪开,大嫂栽到饭桌下,教师抡起椅子砸了过去,壮汉一手挡住,拉住山岚花躲进屋内,丈夫早已跑到院中,大哥凶神恶煞地咆哮着,站在堂屋中间找着凶器。
杨若水的心脏如同打鼓,快搬走、快逃命,大哥真的动了杀机,随刀捎着我..怕.。。怕..怕..,杨若水全身战栗起来,大汗淋漓、满脸通红,金星乱舞,支持不住地栽到地上,大嫂抱起她:“若水.。。若水,你在发烧..高烧”大嫂摸着她的脸和头:“若水,是吓着了,还是昨晚冻着了,若水啊!..。。若水,别给我添乱了..若水。”杨若水什么也没听到,她掉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