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欢被重重扑倒在地,整个人仰面平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想起躺在草地上看过的夕阳,躺在石桥上看过的星辰,躺在露台上看过的秋天。她想起医院里重症病房的心脏监视器,哔——一条没有曲折的直线,像她现在的心脏,哔——感觉不到跳动。
等到肖风缓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林初欢已经被自己整个压在身下。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渴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他扑倒了她,还把她重重扑倒在地上。
“对不……”肖风手忙脚乱地从林初欢的身上爬起来,忽然瞪直了眼睛,他看到她的鼻子,慢慢渗出血来。
林初欢渐渐开始有了意识。她觉得鼻子里有铁锈一样的味道,该不会流鼻涕了吧,深吸一口气,可是,浓稠的液体收不回去。还有牙齿,门牙和嘴唇都开始有了撞击后疼痛的感觉。嘶——她轻轻呻吟了一下。
肖风撑起身体,他也开始察觉自己的牙齿吃痛。他边捂着自己的嘴,边扶起林初欢,“血……你流鼻血了……”不知所措得像个做错事的小男生。
林初欢摸摸自己的鼻子,她相信自己流鼻血了。她的手指停留在唇边,眼神迷离。
刚才,刚才,倒下的那个瞬间,我和他,是不是,
接吻了?
“哼!”一直被肖风挡在身后的胖男孩这时又大力的推了他一把,“讨厌鬼!”
肖风和林初欢都看见,他笔挺的西服裤子上,两个奶油手掌印。刚才,就是这个小鬼,趁着他弯腰说话之际,突然从背后发力,推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一时没有防备失去重心的时候,迎面扑倒蹲着的林初欢,最后害他俩双双中招。
肖风的眼睛里就快喷出火来。胖人多作怪,一点都没错!
林初欢回过神,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插到他俩中间,牵起胖男孩的手,故作轻快地说:“小朋友,你不是找妈妈吗,姐姐带你去服务台广播找妈妈好吗?”
“可是姐姐,你流鼻血了……我不是故意害你跌倒的,是他——”胖男孩手指往肖风一戳:“我是想推他,我不是故意……”
肖风忍无可忍地开始卷袖管,但斜眼看到林初欢的鼻子和担心的眼神,终于止住了。“走走走,去服务台!先擦擦你的鼻血!”他率先从围观的人群里拨开一条小路,领着他们走出是非之地。
林初欢一手牵着胖男孩的手,一手捂住鼻子,两只眼睛却只看着肖风挺拔帅气的背影。刚才,我们是不是接吻了?
肖风在前不回头地走。
林初欢抿了抿嘴唇,牙齿和嘴唇摩擦到的时候,还是会有疼痛的印记。
林初欢,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望着肖风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这最多又是一个意外,最多只能算是不小心撞到了嘴唇和牙齿,这算什么接吻。
她的眼睛暗了几分。心里有几分淡淡的酸楚。
可是,这是她和男性第一次碰到嘴唇啊!
就算,只是一个“意外”的碰到而已。
肖风目不斜视地在密集的人流中穿梭,可是,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背后。他恨背后没有长出一双眼睛,好看看林初欢现在的表情,她是生气了,还是……他又怕背后真的长出一双眼睛,万一她生气了,他该怎么解释?
不管怎么样,他们刚才在摔倒时,唇齿接触了。
虽然,虽然,现在的全部感受,都只剩下疼痛。但,毕竟是唇齿接触了,不是吗?
这个程度,算不上,接吻吧?
他在世界各地游玩了三年,和许多西方的女孩有过热情如火的“接吻礼”,并不是纯情到长大25岁还不懂什么叫kiss的宅男族。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迟疑了,慌神了。
背着身的肖风,脸色通红。他心里一遍一遍骂着自己:猪啊,肖风,这么逊的事情,别人演也演不出来,你竟然把人家女孩子撞出鼻血来!猪啊,猪啊,猪啊!都碰到人家嘴唇,却一点好印象都没留下来,肖风啊肖风,你真是太猪了!他觉得这一刻他脖子上顶着的这颗真的变成了一个猪脑袋。
林初欢看到走在前面的肖风两只手轮番敲着自己的头,心里想笑,又不敢笑。
她把小朋友领到服务区,请同事帮忙广播找家长,料理完才找了湿纸巾擦鼻血。
肖风修长的身体斜倚在半人多高、圆弧形、半开放式的柜台门板上,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初欢,又是搔头又是皱眉,嘴里喃喃道:“你鼻子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林初欢本来一直故意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这时候听他语气可怜兮兮的,不由轻笑起来,说道:“没事啦,一点鼻血而已,哪里用得着去医院,已经不流了,不用担心。”
肖风看她鼻头红了一点点,真的不流血了,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一个劲傻乐,“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呀,嘿嘿,我竟然从来没遇上过你。”
林初欢心里想,这眼皮子要有多大啊,才能藏得下那么大个人。你大少爷的眼皮子可从来没往这里看过呀。
“你几点下班?”林初欢没见过哪个男生的脸,笑起来像肖风那样干净明朗。她险些错过了他的问题,直到发现肖风正盯着自己等她回答,才赶忙回过神来,“今天中秋,顶班,要十点下班。”
“今天中秋……啊……”一提到中秋,肖风脸刷地白了,完了,老姐!老姐好像交代我在哪里等她,可是,哪里是哪里啊!
他这一嚷嚷,附近几个导购小姐都用好奇的目光扫过来。肖风,对底层员工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而已,却不认识真人。
林初欢刚想说什么,肖风一拍大腿,对她敬了礼,边往后退边说:“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你先别走开啊!千万别又走开了!”留给她一个纯真的大微笑,转身跑进汹涌的人群,跑出两步,突然站定回首,隔着人流对林初欢喊:“你下班在门口等我哈!这次,一定一定不见不散哦!”挤挤眼,大幅度地挥了挥手,才蹦跳着转身淹没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