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苏祁墨取消和李家的婚约!还我自由!”
李思妙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在人群里炸开了锅,李鹤,杨言正和苏祁墨等人也是脸色一变,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刁蛮大小姐肯定会提出一些无理的条件,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李思妙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这个。
在古代,男女之间成亲结婚,都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门亲事要从小时候便定起,定下便不能随意更改,更不能随意毁约,除非是双方都不满意对方,但如果是双方任意一方突然毁约反悔,在古代这都是对另一方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女方毁约,对于男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李家当初确是与苏家有过婚约,这门亲事还是杨言正当的见证人,如今苏丞已逝,苏家衰败,李家放弃苏家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但李家顾忌声誉,迟迟不肯与苏家解除婚约,为的还不是等苏家撑不住了,自己上门来解除婚约。
可是如今李思妙却与陆彪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李家虽然高兴,但名义上李思妙还是苏祁墨未过门的妻子,李家也不能任由李思妙乱来。李思妙为此求过自己的爹爹和大哥多次,让他们上门与苏家解除婚约,这样自己便可以和陆彪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可是自家爹爹和大哥就是不许,李思妙怄气也没用。
直到今日,李思妙在诗会上受了苏祁墨一首《木兰词》的刺激,竟然在愤怒之中当众提出了这个要求,以苏家解除婚约为条件,不然的话便至苏家于死地!
这在于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个极其无理的要求,双方当年都是黑底白字清清楚楚写好的,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人生大事呢,你当儿戏啊?
包括杨言正在内的众人内心都是不同意这个要求的,但是就以苏家目前这个处境来看,苏家貌似已经没的选择了,苏家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只有答应李家和陆家的条件才能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不然的话将面临着的便是灭顶之灾。
现在摆在苏祁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拒绝李思妙的条件,不过将遭受到了却是李家和陆家更猛烈的打压。二便是答应李思妙的条件,接触婚约,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但苏家也会因此失去所有的尊严,包括苏祁墨竭力想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他日苏家就算得以在临安城内立足,也只能够遭受他人议论与鄙视,永远生活在阴暗之中。
苏祁墨陷入了沉默,双手藏于袖中,双眸中却是几十道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了一起。杨言正看得出苏祁墨正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生存和尊严,只能选一项,在杨言正看来,这也太残酷了一些。
“这位小友,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说改就改,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场合,你要实在心中不愿,回去可以与家中长辈慢慢商议,我看还是换一个条件吧!”杨言正沉吟道,他也未曾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哼,爹爹和大哥都不肯上门解除婚约,今日将话说清楚也好,免得他日不清不楚,让两家难堪,苏祁墨你考虑好了没有?到底解不解除婚约!”李思妙毫不退让的说道,看来今日他是铁了心要与苏家解除婚约。
苏祁墨仍未答,倒是李鹤看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便上来劝道自家小妹,却被李思妙三言两语顶的说不出话来了,李鹤只好拂袖作罢,任由其发展,李鹤隐隐约约有预感,今日到底是谁难堪,或许还不一定。
良久之后,苏祁墨的双眸中终于坚定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咄咄逼人的李思妙,冷冷的说道:“你想与我苏家解除婚约?你可知这是对我苏家多大的侮辱!”
“呵,苏祁墨,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苏家现在这个处境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李家谈条件?当日苏伯伯在世的时候苏家确实是铁板一块,我李家与你苏家定下亲事也是理所应当,可是现在呢?苏祁墨,你抚心自问,这苏家你出过一分力吗?从头到尾你都是在扮演一个败家子的形象,我凭什么要嫁给你!你又凭什么娶我,苏家又有什么资格娶我!”
桃园内安静了下来,静的连晚风吹落桃花的声音都能听见,李思妙的一番话无疑是在羞辱苏家,羞辱苏祁墨。在座的众人虽然有为苏家鸣不平的,但更多的是持着漠视的态度,毕竟苏家与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而作为此事最关键的人物,苏祁墨却出乎意料的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站在那棵桃花树下,落花飘过他的脸庞,他巍然不动,双眼死死的盯住了李思妙,人们从这双眼睛中看出的更多的是怒火,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
“李思妙,既然你今日这般羞辱我苏家,我便成全你!”苏祁墨一字一句的说道,话落,苏祁墨便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惹得众人一阵惊呼,然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苏祁墨便十分熟练反握短刀,对准了自己左手手心。
锋利的刀锋划破了苏祁墨的皮肤,鲜血便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一滴滴滴落在桌案上,汇聚成一滩鲜红的血迹。短刀划过苏祁墨的左手,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苏祁墨没有多向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多解释什么,拿起一张宣纸,用手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宣纸上一笔一画的写着,一封用鲜血写成的书信终成。苏祁墨那张纸甩向李思妙,一阵微风突起,却将那张宣纸吹落在地,头行的两个鲜血大字格外醒目——休书!
这是一封休书!用血写成的休书!
“我苏祁墨不肖,愧对于苏家列祖列宗,愧对于家父苏丞,苏家沦落至此,我苏祁墨应当承当所有的责任!但我苏祁墨也绝不是毫无风骨之人,今日,既然李思妙如此辱我苏家,我苏祁墨便在此,以血为墨,写下休书,发下毒誓,与李思妙彻底断绝关系!从此,我再娶你再嫁,再无瓜葛!”苏祁墨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犹如洪钟般回荡在桃园内,久久不散。
苏祁墨用最彻底的方式挽救了自己的尊严,挽救了苏家的尊严,尽管苏祁墨知道,这样的代价将是什么,但那又何惧!宁愿站着死,不可跪着生!这就是我,这就是我苏祁墨!纵然他人笑我,辱我,我依旧狂傲于世!
一阵阵晚风袭来,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下人们早已将灯笼点上,微弱的灯光照在苏祁墨惨白的脸上,却给人一种如此坚毅不屈的感觉,反观李思妙,她看着地上那张血迹未干的休书,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苏祁墨的行为在告诉众人,并不是我苏家配不上你李思妙,而是你李思妙根本不配进我苏家的门!你,没有资格!
“你,你,你竟然,敢休了我?”待李思妙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问道。
苏祁墨冷笑,一字一句道:“我为何不敢?!李思妙,你不配!”
苏祁墨的“你不配”三个大字,更是犹如五雷轰顶打在了众人的心头上,这句话不仅将李思妙羞辱的肢无体肤,更是将打了整个李家的脸!
在古代社会中,男方休妻,这对于女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一般不是什么深仇大怨的话,男方一般都不会休妻的,更何况是这些大户人家之间,更是忌惮写下什么休书之类的,因为这就意味着这个家族都被人给羞辱了一遍,比当街骂别人八辈祖宗更为严重,而现在的李思妙虽然还尚未进门,但名义上已经于苏祁墨是夫妻关系,苏祁墨要想解除婚约,一纸休书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苏祁墨,我劝你还是将休书收回,回去之后口头上说说便罢了,不然的话,所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你能够承担的!”陆贾皱着眉头站出来说道,毕竟李思妙怎么说都将是自家弟妹,要是传出去,李思妙是一个休妻的话,那他陆家的脸往哪搁?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休书我不会收回,而且我也告诉你们李陆两家,有什么就尽管来吧,我苏祁墨接着便是!在下告辞!”苏祁墨拂袖怒道,左手虽然已经紧握,但依旧会有鲜血不停的渗出来。
话落,苏祁墨便再也不顾众人看他的眼神,大步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过后,苏祁墨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朝着杨言正深深的拜了三拜,恭敬的说道:“杨公,谢谢你的所作所为,苏祁墨铭记于心!但我苏祁墨相信,尊严是得靠自己赢来的,而不是靠别人给的!我苏祁墨一定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苏祁墨,不可欺!”说到这,苏祁墨顿了顿,话锋一转对着李思妙说道:“我也要让某些人知道,错过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苏祁墨走了,只留下临走前那誓言般的话语,留下的众人眼看着好戏散场了,便纷纷告辞了,李家和陆家如今摊上个这么大的麻烦,众人心里自然都不畅快,陆家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李思妙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地上那张已经被风吹干了的休书,耳边依旧回荡着苏祁墨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杨言正有些疲倦的靠在桌案旁,别人向他告辞他也不理,就这么发呆似的望着苏祁墨离开的方向。他知道,苏祁墨明明可以选择不用这么绝的办法,这样一来便将苏家逼入了绝境,三家撕破了脸皮,再无什么好谈了的。可是也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苏祁墨才能维护自己和家族的尊严,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是自己,会是什么选择?
杨言正突然想道,然后便耐人寻味的一笑,将手中的桃花酒一饮而尽,嘴上喃喃自语道:“这个小辈,可是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了”
三月晚风,伴着满天星斗,吹起了落花与那张休书,带着屈辱与尊严吹向了远方,从苏祁墨的耳边呼啸而过,行走在无人街道上的苏祁墨就这么走着,他没有通知在外等候的马车与马夫,他突然想一个人走走。
苏祁墨不知道自己到底选对选错,至少他维护了尊严。左手依然还在滴血,落在地上形成清脆的一声,苏祁墨突然停下脚步,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自己的左臂,上面,一道道整齐的刀疤排列在那,触目惊心,又像是同一把刀所伤。
苏祁墨笑了笑,放下袖子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又是一个丫头片子,我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逼的发火,呵,还真有点想念小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