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恒走进病房的时候,水天一正在头枕双手,直着眼睛望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乔恒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听说你英勇负伤,我处理完手头的活儿,就赶紧过来了。”
水天一没有说话,依旧双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似乎进入了梦境,心不在焉。
“真傻假傻啊?”乔恒轻轻推了一下水天一的小腿,说,“电话里,儿幽兰说的挺清楚,有点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难道她怕我过于担心,所以说谎了?”
“自然不会傻。”水天一幽幽地说,“但有可能会疯。”
乔恒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窗外,烈日炎炎,整个大地都被炙烤,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屋里立时亮了许多。
他转过身,看着水天一,冷言道:“疯之前,先把欠我的钱还了,下半年的房租我又替你垫上了,还有你拖欠的各种水费电费煤气费。”
听乔恒这么说,水天一以一个标准的仰卧起坐直了起来,嚷道:“我算看透了,你就是一葛朗台,完全掉进了钱眼儿里,能不能有点儿爱心啊,哥在这倍受摧残,差点儿客死他乡,你就不能稍稍动一下你那早已被冰封的恻隐之心,浇灌些滋润的雨露啊,就算你不愿意‘洒’出来,随便滴两下也行啊!”
“呵呵。”乔恒笑出声来,“就知道你啥事没有,干嘛躺在床上挺尸。”
乔恒只不过开了个玩笑而已,水天一深深出了口气,又躺回床上,十指交叉,枕于头下。这次没有盯着无聊的天花板看,而是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约摸半分钟后,水天一终于张嘴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背啊,怎么什么事都让我摊上啊?”
乔恒没有搭话,静静地听着水天一讲述。
“虽说是个梦吧,可总是挥之不去。一波未平,这一波又起。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给觅上了,隐约中,感觉有事要发生,好多场景好像经历过,过电影一样,回放了一遍。”
水天一又是一阵子沉默,他想不明白最近发生的事,越想搞清楚,越是不清楚。
“我是不是要中500万啊?”水天一自我打趣道,“要不然这事怎么一桩一桩地往我脑袋上撞呢,我应该去买张彩票,然后机选一组号码,等晚上开了奖,我就再也不用上班了,欠你那点儿钱,毛毛雨啦。”
“你想多了吧。”乔恒冷静地说,“没想到,你心态这么好,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
说完,乔恒配了一声轻哼。
“丰富的情感常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时间对了,自然就会流露出来。一天到晚一个表情的那是木偶,草木尚有情,何况纷扰世界的芸芸众生。”
“你还真是……”
“我靠!”
乔恒的话还未说完,水天一大叫一声,捂着胸口,满床打滚。
“你这是怎么了?”乔恒也有些慌了,急声说,“哪里疼?捂什么胸口啊?不是碰住脑袋了吗?”
水天一听不进乔恒的话,只顾痛苦地翻滚,疼得哇哇大叫,全身都冒出了汗。
乔恒箭步走向门口,扒着门框往外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迅速地关上门,拉紧百叶窗。
乔恒走到床边,水天一翻来滚去,形状很惨。乔恒用大力,掰开他捂胸的双手,屈膝用小腿压住一只手,用一只手按住水天一的另一只手,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他的上衣。
衣服被撩开,水天一胸前的黑痣显了出来。这颗黑痣原本自娘胎带来了,长于胸前,米粒大小,这些年来,不曾改变,水天一也没有过分留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留下个印记,万一哪天走失了,找起来也方便。这是奶奶说的,自然是句哄骗小孩子的玩笑话了。但不知何故,现在的黑痣异常红肿,好似被蛰过,并时不时地往外鼓。
水天一挣巴着扭来扭去,乔恒手脚并用,双管齐下又把他按得稍微瓷实了些,接着又张开右手手掌,置于那颗黑痣的上方,缓缓下压。
说来也怪,不知道乔恒用了什么方法,红肿的黑痣在手掌的压迫下,红色逐渐淡去,肿胀的部分也消化殆尽。
水天一情绪稳定了许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乔恒给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端木幽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端木幽兰望着沉睡的水天一,问道,“需要叫大夫吗?”
“不必了,没什么事。”
乔恒拉起端木幽兰的手,轻轻地握紧,面带歉意地说:“最近,有点儿忙,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别介意。”
“瞧你这话说的,你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端木幽兰深深地叹气,把手抽了回来,明明是生气了,却佯装无所谓的样子。
乔恒幼稚地挠了挠脑袋,红着脸说:“看来是真生气了,多日不见,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的。”
“我哪敢啊。”
“我错了。”
乔恒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捏捏端木幽兰的腿,一会儿揉揉她的肩。男人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不管多稳重,都会时不时的流露出那股特有的可爱。
端木幽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调慢了滴液速度,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最在忙什么,那么神秘,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乔恒抓住端木幽兰的手,亲了一口,“公司有个大项目,需要我跟一下,领导交给别人不放心,非得让我做。”
“什么项目?还挺保密,连我都瞒着。”
“公司里的事情,说多了,你也听不懂,反倒会烦到你。”乔恒不想将工作的事情带到生活中来,“还不如想想项目结束后,我们去哪里庆祝。“
“算了,你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如今你也大了,什么事也不用我操心了,想当初拉着人家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时过境迁,岁月如刀,也人比黄花瘦了,再也入不了您的法眼了,倒不如找个好的,省的屈了您。”
说完这一大通,端木幽兰把眼皮子往下一耷拉,小嘴一撅,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乔恒赶忙赔起了不是,“这话说得,真是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怪我笨嘴拙舌,不懂得讨美人欢心啊,江山美人,我必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
“这还笨啊,我看你是被水天一传染了——油腔滑调没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