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迪妈妈慢慢地撕开包装纸,安静而认真地泡了一碗面。她的心里有许多许多平静,而泡好这碗面,只需要用上一点点。
(接上)
第四十二节
(三个月后)
“考试啦”徐老师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同学,特意提高嗓门说道。
现在才下午三点半,却正是这些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的孩子们最困的时候。她带过所有届的学生,莫不经过这个困极思睡到越战越勇的过程。
现在按这所重点学校的应试经验,从现在起,每周有大考,叫周练;月月在大考叫月考。这是除去期中期末全区联考、全市联考以后的平时考试,每次考试都要有排名,数据份析。这种考试的节奏将伴他们一直到高考的前两天。
昨天,她接到教务处的通知,说每次考试的排名不允许放在家长群里,以免激起家长的焦躁情绪;带了十几年的毕业班,她的感觉是,现在应试的局面并没有改变,但为了消除应试的负面影响,在程序上变得比以前更复杂了。学生的心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提升到一个重要的高度。
保护孩子成绩的隐私权,维护他们年轻的自尊,呵护他们起伏的情绪,都成为班主任身上的重担。还好,她爱着这份事业,也爱着这一茬一茬的学生,所以她愿意根据形势而改变,学着做学生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度过人生很重要的三年。
“都醒醒,都醒醒,马上周练!”
霍小迪也睡着了。这是一堂自习课,作业做了一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本来只想眯一会的,没想到老师在喊,她才醒。小迪明显瘦了,而在这个班上,大部分同学反而胖了。他们所有的体育课都被其他任课老师占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运动的时间。
同学们接而连三地醒来。
“徐老师,刚才不是刚考完周练吗?”哲夫揉着他的眼睛问。
“卷子我都没发,你在哪里考的,梦里吧!”徐老师一边发卷子一边说。
“是的,是的,梦里还没做完了,我得接着把梦的周练做完。”哲夫说完,一头趴在桌上。
“醒醒吧,梦里的留给晚上做。大家传一下卷子,抓紧时间做!”
彭哲夫也够辛苦的,徐老师知道,每天上完晚自习,还要进行一对一辅导,一三五化学二四六物理。搞得他每天跟梦游似的,不过,这一个月来,成绩的确有所提高。
从梦中醒来的同学们,马上全神贯注地做起卷子,这就火箭班的学习气氛。这些学生,也许没有比别的学生更聪明,但一定比别的学生更刻苦,也更能适应难度较大的学习环境。
班上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书写声。
下午三点半,小迪妈妈刚从20楼开了个选题会下来,走出电梯,手机就响了,是琴台妈妈。
“我和你说啊,两个星期以后,我们家琴台要能加托福的考试了!”
“这么快?才几个月呀。”
“老师说她可以呀,让她试试,反正可以考几次,取最高分。”
“在哪里考?”
“这次我想带她到香港去考,让她顺便放松下。”
“好呀,你也可以去采购。”小迪妈妈笑笑说。
“所以呀,特地问你要带什么,上次的面膜还要么?”
“不用了,现在免税店和国际代购都方便,不用那么麻烦的。”
“你不懂,代购怕买到假货,免税店很多东西都不是最新款,你想想,反正我还有两周,你告诉我就行。”琴台妈妈说。
“好的,我想想吧!”
小迪妈妈回到办公桌前,有些疲倦,这几天连着做了三个策划案,身心有点透支,她想等这三个策划案定下来,不再修改了,就请上一周的年假专门在家给小迪做点好吃的,她发现女儿最近都瘦了。
虽然小迪嘴上没说,但是她已感觉到女儿正处在一个新的适应期,任何拼搏与努力,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为前提,都是白搭。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一楼的前台的物业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份东西需要签收。
小迪妈妈寻思着,她好像最近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更何况,她的任何快递都是寄往家里的。
她来到物业前台,是一个黄色的小箱子,从新加坡寄来的。物品标注的是水果。
她拿到办公室,用小刀轻轻划开粘贴纸,打开箱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竟然是一个黑凤梨。
谁从新加坡给她寄个凤梨呀,再说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吃这种水果。
她往箱子深处看,有张卡片,上面落款是朱德之。
她突然明白了,记得以前的粤语老师曾经给她们讲过,黑凤梨在粤语中谐音是“喜欢你”。
既没有狂喜,也没有不安。她只是从她前半生积累的好多好多安静,最一点点去把朱德之的签名看了几遍。
平时下午三四点钟的办公区都特别嘈杂,但是今天却出奇地安静,小迪妈妈拿着杯水走到窗前,一边喝水一边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这世上能让我们动心的已经少之又少了,而让我们动心又能改变我们的,是不是更少?
既过不念,当下不杂,未来不迎!如果如此,便有许多欢喜也是平静而充实的。
窗外已是春意正浓,玻璃被人擦得明亮,映照出蓝天春景,再也没有雾窗锁住眼前和远方了,远处的飞鸟身轻如燕。
“嘀嗒”一声很响地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