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站在船边,缓缓摇着桨,静静聆听着屈石头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有快乐,有感伤,更多的是月光下老头口中如烟升腾的一团团沧桑。
老头选好了位置,让古风停了船,将渔网撒了下去,然后独自坐在船头,望着茫茫的海,望着海中的月,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捕鱼,有时候就像是一场赌博,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波涛下的鱼群在哪里,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网是否下偏了。
网扔下去,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收网的时刻。
运气好的,也许可以满载而归。运气差的,有可能连网都会被海水卷走。拉上来的网空空如也,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毕竟,等待不一定会有收获,收获的往往没有想象的多,这就是生活啊。
古风嗅着烟草味,不由得呛鼻,眼窝一红,流下了泪。
夜里,海风吹干了痕迹,老头也只是自顾自的讲着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那时的他如何如何的神勇,怎样在大海中与命运搏斗,怎样夺得女孩的放心。
说到激动的地方,屈石头总会挥舞一下手中的烟杆,原本干枯的脸在月色下竟显得有些红润。
他太孤独了,孤独的人总想找人倾诉。也许以前都是那个李老头,如今能够听他这些“丰功伟绩”的也只有古风了。
人老了,总喜欢证明曾经的自己究竟是多么的优秀。人,总是不肯面对现实。
屈石头老了,他快死了。
古风握着渔网的手不由微微一紧,他抬头,望着月光下唠里唠叨的老头,不由冲动。
“屈老伯,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我可以……”
话未说完,海上风云突变,正在抽烟的屈石头猛地跳了起来,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天际,那骇人的雷电,照出了老头脸上的惶恐。
“忒娘,傍晚还好好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老头叫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收网啊,一会暴风雨就要来了。”
古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应了一声,赶紧用力拉扯着渔网。
“啊,好沉,老伯好像捞着鱼了,貌似还不少,这网收不上来啊,太沉了。”
古风边拉边喊。
屈老头连忙收拾着烟杆和那个装烟丝的小布包,“真是的,老大小伙子了,让你办点事情怎么就这么费劲啊。”
古风也不辩解,用力拉扯着渔网,网中的水开始翻腾,远方的暴雨正在逼近。
“鱼,老伯,是鱼!我们捕到鱼了!很多很多的鱼!”
古风看着屈石头,他看到老头的眼睛睁盯着渔网中翻腾的海水在发光,他也看到老头眼中的挣扎。
一个晃神,手中的布包没有拿稳,被狂风掀起的浪打进了海里。
“烟!我的烟!”屈石头回过神来,叫的撕心裂肺。
你永远也无法体会一个与烟相依为命的老烟鬼此时此刻的心情,失去了如命根一般的烟丝,那种崩溃中的绝望。
“鱼!鱼啊!老伯,鱼怎么办?!”古风死命拉着渔网,渐渐显露出海面的鱼,在网中越来越少的海水中翻腾。
鱼在挣扎,为了生命;人在挣扎,为了生存。
屈石头狠狠的扯了扯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白发,狠命嚎叫了一声,似是喊尽了所有的情绪,突然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古风手中的渔网,
“拉!”
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屈石头猛然叫喊着。
烟没了,鱼……鱼不能再丢。
“起!”
老渔夫憋红了脸,拉着渔网的手臂因为大力而微微颤抖。
古风看到他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也许是汗水,也许是海水,或许还有泪水。
就在渔网要完全露出海面的时候,狂风携带者惊雷,暴雨裹挟着巨浪,顷刻而至。
轰,惊雷裂天,飓风卷起千涛浪,掀动着这沧海一扁舟。
船身剧烈的摇晃,震脱了古风紧抓渔网的手。
没了古风的力量,屈老头只觉手中的渔网瞬间一沉,再加上船身的摇晃与脚下的湿滑,一个趔趄跪倒在了船上,干枯起皱的双手,死死爪着渔网,宁死不放。
古风见状,擦了擦被风雨打的生疼的眼眶,冲过去,将这渔网再度牢牢抓在手中。
他知道,如果这些鱼再丢了,那种打击对屈老头来讲,定然是无法接受的。
两个人,一网鱼,为了生存,在这风雨大浪之中,拼了命的拉扯着。
这生命的顽强力量,借助着风浪之势,施加在纤弱古旧的渔网之上。
刺!
一个声音,细微短暂,却在古风两人的耳中,是那么的绵长刺耳。
“不!”
屈老头整张老脸都拧在了一起,原本黝黑的皮肤因为充血而涨的通红,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却奈何仍是救不回这无法挽回的渔网。
刺啦!
渔网瞬间撕裂,古风两人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重重摔到,手中仍旧紧紧握着那残缺的渔网边角。
缝缝补补,饱经沧桑的破旧渔网,那里经得起暴风雨的摧残。就如同这人,行将就木,又那里经受的起这种打击。
屈石头躺在风雨飘摇的船上,手中紧紧握着残破的渔网和摔倒时不小心折断的烟杆,眼神空洞无光,口中声声呢喃,停止不清,也无法仔细去听。
风雨仍在,这惊涛骇浪还没有退去。
雷光之中,古风拄着剑,缓缓站起。
他看着脚下蜷缩的老头,轻轻抽出了湛蓝色的轻语。
他说:“我会带你回去。”
铮!
湛蓝色的光华在这夜幕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船上那面被狂风吹烂的帆,被一剑斩下。
古风握住砍下的木杆,面朝汹涌的大海,勃然怒吼,“够了!”
……
渔村。
火焰,吐着炽热的信子,灼烧着草木与蝼蚁。
黑色的影,带着刻着樱花的刀,缓缓收割着灵魂。
这是一场屠杀,这是一场侵略,这是一场战争。
踏~
一抹火红的影子,带着红艳的刀,轻轻踏上这块土地。
红艳如火的刀上,铭刻着金黄色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菊与刀,生与死,开的灿烂,落的凄艳。
红影身后,一位身着软甲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头上高马尾展示着浓厚的异域风情,背上的六把刀,齐整有序,一身武士气息,自成威慑
“皇说的对,海的对岸,是比高天原更为广阔的土地。”男子摸了摸头上的马尾,“却被一群蝼蚁所占据。”
红影呵呵一笑,笑声阴翳,让人不寒而栗。
“皇的阅历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揣度。这里虽然广阔,却是肮脏愚蠢,比之皇坐镇的神圣无比的高天原不知差到了哪里。”
“但是,”红影话锋一转,“这样的土地也轮不到低等民族来染指。唯有我高贵的神的后裔,樱花般绚烂的民族才有资格支配这里。”
“如果这里是无主之地?”
“那从今日起,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倘若这里存在国度?”
红影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刀,“那就准备开战吧。”
男子微微一笑,“遵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