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之日Escapefromthedateof
一月一日元旦节凌晨五点三十分
走廊里每隔五米就打开一盏灯,从走廊的开端走到尽头,需要经过至少十次从明亮慢慢暗淡再从暗淡慢慢明亮的过程。亦铭快速的穿过走廊,每从昏暗变回光明就会有一段路彻底暗下去。他一边走,一边关闭走廊里的灯,倒数第二盏灯灭掉的时候亦铭闪回了自己的病房,把一直夹在腋下的蓝色包裹塞到了床底下。他出了自己的病房,转到右手边病房轻轻地敲了敲门。随着最后一盏灯灭掉,整个走廊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亦铭迅速的从打开的门缝进入那间病房。
这间病房自然是杞野夏衣的。
亦铭进入病房后直接拿出了纸条递给杞野夏衣。
杞野夏衣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亦铭拉着离开了病房。临出病房门的一瞬间她才凭着微弱的光看清楚了纸条上的字:没时间了,最快速度去四楼!
亦铭用了叹号,杞野夏衣乖巧的顺从了,但两个人之间步伐大小的差距导致亦铭的快走杞野夏衣必须用小跑才能追的上。
这一路到现在为止畅通无阻,所以他们很快就接近楼梯了。
除了两人脚步声之外的第三种脚步声突然从楼梯传来,杞野夏衣还未来得及停下前行就被拉住了,昏暗的光线中她能看到亦铭环视四周,而后直奔一间病房走去。
亦铭打开那间病房门,二话不说把杞野夏衣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进来带上了门。
杞野夏衣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即便是亦铭用力拉住她的一瞬间她也没有惊呼。她从那张纸条中读出了一些内容,她知道自己惊呼就一定会破坏什么。所以她极力的压制着到喉咙里了的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尽可能的放缓。
亦铭并没有松开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确定还在睡觉之后他趴在看视窗上观察外面的情况。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能模糊的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保安正一步步走上来。他没有打手电,看起来似乎是忘记了带。可亦铭心里清楚他不是忘记了带,而是因为点别的原因没有带手电……他只带了电棍。
尽管刚才亦铭出去行动的时候只打开了几盏灯,但还是被一楼留守的这个保安发现了。也许他是保留着晨练的习惯,在医院外面跑步,那样三楼突然亮灯看上去就更加明显。这个发现了异常的保安上来巡查来了,他不是忘了带手电,而是在他往上走的时候三楼还是亮灯的。他不需要带手电,带着电棍就可以了。
亦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上来,他本想着迅速关灯之后带杞野夏衣在他上来这几分钟空隙去四楼,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跑一层的时间竟然还没有保安跑三层的时间少。刚刚如果不是亦铭他们一直在走发出的声音不算太大,加上保安在跑发出声音比较大提前让人听到了的缘故,亦铭和杞野夏衣应该会刚好在楼梯口的位置撞到保安,那样的话几天以来的战果就功亏一篑了。
刚刚杞野夏衣的表现让亦铭觉得惊喜,他在拉住她的一瞬间曾想过直接捂住她的嘴巴示意这丫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根本用不着对她那样,因为在把她推进病房时亦铭无意间和看到了她的眼神,镇定的仿佛早已知道了一切。
但亦铭什么都没有告诉杞野夏衣呢,这女孩不可能知道一切。
唯一的解释是杞野夏衣心里面清楚自己发出声音绝对会影响到亦铭,所以她保证自己绝对安静。
真是个好女孩啊。亦铭心里发出这个感叹了无数次的感叹。
保安穿着一双皮靴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皮靴每一次落在地上发出声音亦铭的心脏才跳动一下,冷汗顺着额角不断的流淌下来,杞野夏衣发现了就用袖子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擦。
“见鬼了?”保安下楼梯前又停下来了,他满脸疑惑的回头扫视一间间病房。而后把握着电棍向楼下走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明明看到三楼开灯了,怎么一上来就关掉了呢。”
大多数的保安都会在军营中待一段时间,他们一般都受到部队士兵和军官的熏陶从来都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的,战场上的士兵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刺刀,那才是他最爱的武器。保安也曾在军营里待过,他问士兵为什么只相信刺刀而不是枪,士兵告诉他说枪并不是不会背叛你的东西。革命抗战的时候我们抢日本人的枪反打日本人,枪国民党的武器反打国民党。可刺刀不一样,每个人都只会用自己的,出鞘的一瞬间就是毙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保安当时听的云里雾里,半懂半不懂的点头。从那之后养成了习惯就是只相信自己手里拿着的武器。
在他停在楼梯回望的一会儿亦铭的冷汗快速弄湿了后背的衣服,他生怕保安回过头来挨个病房的排查,那样就彻底完蛋了。
这群不相信牛鬼蛇神的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在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下楼了。
亦铭在病房里躲着,直到完全听不见保安的声音了。他打开病房门,拉着杞野夏衣直奔楼梯跑过去。还是杞野夏衣走的时候带上了病房门,她的手腕被拽的生疼,能感受到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上带着多么大的力气,带着她狂奔起来。
四周如有看不到的幽灵无时不刻不盯着他们,身上燃烧着蓝色的火焰,眼眶里黑漆漆没有眼睛,四肢退化掉只剩下破破烂烂的白布……
亦铭惊恐的看向四面八方,越快要到达楼梯,他就越有感觉。无数幽灵盯着他和杞野夏衣。
它们漂浮在空气里,黑漆漆的眼眶里倒映不出他们的样子,可却让人知道它们在盯着你,一动不动的盯着你。
亦铭拉着杞野夏衣的手在他们之间狂奔着,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
不对!
这里是医院不应该有风,场景不对!那个保安出现之后一切都又开始向错误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亦铭和杞野夏衣狂奔,他们远离背后的病房。
快到楼梯,然后上四楼。上四楼就好了啊……那里不是教堂吗!任何脏东西都无法进入的,任何有罪的都只能跪下忏悔。亦铭心里狂吼着,他马上就要摸到楼梯了。
他摸到了!
他的瞳孔骤然缩进,他的手距离楼梯还有一段距离。幽灵就浮在他面前,他看见破破烂烂的白布下的骨头,就在刚刚骨头开裂了,变成了一个无比渗人的微笑。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淌出来……
“哐当!”身后的病房中突然传出异响,像是有人把酒瓶扔在墙壁上砸的稀碎,玻璃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
“******,谁让你们出来的,滚回去!”亦铭隐隐约约听到骂声。
他瞪大眼睛目眦欲裂,他抓着幽静的手骤然发力,然后一脚把幽灵踩在楼梯上。
幽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消失了,亦铭回过头扫视一个个逐渐消失了的幽灵。
他用力把杞野夏衣抱紧怀里,向着四楼落荒而逃。在迈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突然被拌了一下,他看也不看的一脚踢在绊倒他的东西上。而后迅速起身扶起杞野夏衣,跑到了耶稣像的下面。
杞野夏衣抱着他,或者说他用力把杞野夏衣抱紧在怀里。
过了许久,亦铭才感觉到杞野夏衣在他怀里抖动不止。他低下头,杞野夏衣颤颤巍巍地把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字条给亦铭看,“刚刚的亦铭好吓人,像是恶魔。”
亦铭一怔,双臂僵住的一瞬间杞野夏衣迅速从他怀里脱离出去,眼眶红着不敢看他。
他这才意识到,和两天前在教堂里一样,是他出现幻觉了。在他看到的那些幽灵杞野夏衣根本看不到,她只看到亦铭表情惊恐,然后突然变得狰狞,看到亦铭回头环视,做了和保安相同的动作,却比保安可怕更多。
亦铭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最近总是在出现各种幻觉,他有些确定自己的病症了,可能他就是因为妄想症才被判定为心理不健康进入的医院吧……
他苦笑,低下头。
忽然间觉得无比沉重,他想缓缓地蹲下去,却没想到直接跪在了地面上。
他心底一寒,又想起那句话:任何有罪的都只能跪在地上忏悔!
此刻想起来,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教堂里的光线要比三楼明亮许多,杞野夏衣一点点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亦铭。她缓缓地蹲下来,一步一步的靠近亦铭,像是猫,试探着靠近危险。她和亦铭保持着最后一点距离,亦铭不抬头。
他想光线一定把他的脸衬托的魔鬼般惨白。
杞野夏衣却用一只手轻轻地把他两只手拉在一起,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动作轻柔的如同安抚受惊了的动物。
亦铭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
你忘了她是你的女孩啊,即便你在她面前面目狰狞,吓到了她,她也会像猫咪一样一点点靠近你。其实猫咪才是世界上最忠诚的动物啊,说什么猫咪是奸臣,扯淡的。你见过你只猫咪会轻易跟着陌生人走吗?所有跟着陌生人走的猫咪其实都不是它们自己想离开,只不过是因为它的主人不要它了。不然就算是你拿着猫粮去,你也只能拿些空袋子回去,却带不走猫咪。
杞野夏衣就是亦铭的猫咪,他还没有放弃她,她又怎么会被吓跑。
亦铭笑了,笑的很苍白,“对不起,吓到你了。我说过要带你出去的,我们今天就是要逃出去。”
“好。”杞野夏衣回答他。
亦铭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的落在耶稣像上。
有罪的人才应该忏悔,亡命之徒却不代表有罪。亦铭咬破了舌尖,疼痛和一瞬间弥漫口腔的腥味让他彻底冷静下来,他眯起眼睛,心中冷笑:去你的耶稣!老子是他妈中国人。而且……不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