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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寒山(九)

徐幕自然没听到和尚对江流儿说的话,他失魂落魄的在院里站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这如梦境一般的际遇,默念了几遍那偈语,心里五味杂陈……前程隐有分晓,迷雾却更加深重。

“大哥,你出来了?”一走出那院子,就见何猛正好向自己这边寻来。

“丫头呢?”

“刚进去那大雄宝殿求签呢。”

哈,这小妮子,到头来还是忘不了这茬,想着那执着的小妮子,徐幕不由的苦笑一声:“走,我们也去求个签耍耍,若是求着了上上签,大哥带你去赌场。”

“真的?”何猛双眼放光道。

徐幕鄙夷他一眼道:“这话说的,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哈哈哈!”何猛大笑三声,忙不跌地的向前走去,心道有个大哥带着就是好。

二人自此离了那个荒芜的小院子,走了一会儿便又看见那雄伟的大殿。到了大殿前,恍惚中,徐幕仿佛又看见了江流儿那瞌睡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

大殿前的香客更多,只是在殿里的人却有些稀少,排排坐着几个年轻和尚,佛像下,一个肥胖和尚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看他那袈裟金光闪闪的,肯定是这寺里的高层无疑了。

那胖和尚旁边,一个小姑娘跪在蒲团上,手里正拿着签筒轻轻摇晃,双眼紧闭,虔诚的很,不是曼兮还能是谁?

徐幕拽上了何猛,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曼兮身后,却听“哐啷”一声,一支竹签跌落在地上。

曼兮慌忙捡起了那支小签,她先见上面刻的是上上两字,心里着实欢喜,双手将那竹签紧握于胸前,独自高兴了半晌才再次拿出来看上边的签语。

徐幕赶紧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那签语上写道:红袖扫云雾,身侧伏真龙。

哇哦!这小妮子今天的运气倒是不错,就连求的这签语也是这般威武霸气,要不,捉弄一下她?

徐幕突然起了玩闹心,便学着低沉的声音道:“女施主,对此签可有疑惑?”

曼兮正有些不懂这签语,闻声便回头急道:“大师……”

话还没说完,便将剩下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娇羞的嗔了徐幕一眼道:“幕哥哥你坏死了!”

脑中又忆起先前那癫僧问的话,曼兮小脸一片通红,将头深埋于胸前,怎一个羞怯了得?

徐幕急忙赔笑道:“莫怪莫怪!你这签我真能解的!”

“嗯?”曼兮这才抬起了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轻轻道:“这签你真能解?”

徐幕二话不说夺过竹签,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指头,摇头晃脑道:“这签的意思呢,就是你现在甩一甩袖子,便能看见你旁边的帅哥——也就是真命天子……”他睁开眼嘻嘻一笑道:“要不,你现在甩一甩?”

曼兮一时间被他说的有点懵了,正处于痴傻状态,又听他补充道:“现在你旁边就一个阿猛,还有那胖和尚,还有就是——我!”

胖和尚听到了他的话,睁眼怒道:“佛门清静之地,尔等狂徒休得胡言乱语!”说完,又将眼皮耷拉下去,不再理会这边的事。

呸!

徐幕心里不爽的吐了下这胖和尚,狗屁的清净之地,你要是真清净了能听得到我说的话?

经胖和尚这么一打岔,曼兮瞬间明白徐幕的是什么意思,羞赧的给他丢了一记白眼:“就你会乱说,才不要你解呢,我找大师去。”

“求签十两,解签十两。”那和尚再次睁开了眼,淡淡的说了句话后便又开始装模作样的闭上了眼。

“啥?十两?”徐幕的声音蓦的拔高。

这也十两,那也十两,再来五百个十两,那五千两还花个屁呀!这物价也太离谱了点。

曼兮神色紧张的慌忙拽了拽他袖子道:“嘘!不要吵着大师修行!”

狗屁的大师,你看他财迷心窍的样子像个大师么?傻妮子,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徐幕心里哀叹一声,苦着脸道:“就依了你了,莫说是十两,便是这五千两都给了你,老哥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不经意间,那和尚的耳朵动了动,下一刻便见其双眼圆睁道:“女菩萨快请,老衲这就给你解签……”

就连一旁的何猛也被这不要脸的胖和尚惊的说不出话来,捂着脸不住的感叹。徐幕起身厌恶的甩下二十两银子道:“银子给你了,给我妹妹好好说!”

说完,他便拉着何猛直直的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丫头你慢慢听着,我们在外边等你。”

这死秃驴,连老子的风头敢抢,老子还听你乱说些什么!徐幕站在殿外兀自咒骂着这和尚,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龌龊的地方,什么宝刹高僧,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骗子!

他俩只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就见小丫头从里边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喜悦之情毫不掩饰。

“这么快就完了?”徐幕惊讶道,说实话他还是不介意再等一会儿曼兮的,毕竟他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的,花钱如流水,挣钱如抽丝,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过日子了。

“嗯。”

“怎么说的?”何猛奇怪道,他也想知道那老和尚到底说什么了,能让这小妮子乐成这模样。

“嘁!”徐幕白了他一眼道:“用脚后跟都能想的出来,那什么狗屁大师还不是倾尽好言好语来哄丫头?”

“不许你这么说大师……”曼兮鼓着小脸怒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走呗……”徐幕黑着脸挥了挥手,直直的走了出去。他还是第一次被小丫头这般对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死胖子!又丑又胖的死秃驴!

“人家明明说的都是你的好,就你不识好人心……”曼兮远远的跟在他身后低声抱怨着,再一细想方才和尚对自己说的妙语,忍不住霞飞双颊。

而后三人又好生见识了一番这久负盛名的寒山寺,虽然徐幕现在有些反感这里的和尚,但是看到这千年宝刹的细貌还是屡屡惊叹出声——亭台楼阁都是精华,一砖一瓦都是历史,那千百年来诉说的幽情,若不是真正静心之人还真是体会不到。

见日头西斜,天色有渐晚之势,一会儿之后他们便齐齐出了寺庙打算回家,只是,出了门口徐幕刚一抬头,正好瞧见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蓦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苍老却不失精神,朴素却不失儒雅,简单却不失气质,正是昨日才认识的柳士隐。

“柳先生!”徐幕高呼一声,大踏步向柳士隐走了过去。柳士隐回头先是一愣,嘴角抽搐一下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小兄弟,我就说过咱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嘛!”

徐幕朗声大笑道:“我是个闲人,来此地陪着妹妹一起玩耍,莫非先生也是图这庙会的热闹?不如先生可否赏脸同游?”

他本是准备回去的,但见了柳士隐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昨日老头对他的那一席话他虽然不认同,然而那也是人家对他的一片殷切之心,如何能不叫他感激。

“额……哈哈,小兄弟的盛情老朽领了,但今日去寺里是要见一个友人,恐怕——”柳士隐先是大笑一气,继而神色渐有为难之意。

徐幕见状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之余,依然是大方的摆了摆手表示谅解,又见曼兮正好从后面赶来,便将她拉过来道:“无妨,来,给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妹,名唤曼兮,还有,何猛那小子你昨日也见过了,是丫头的亲哥哥。”

曼兮乖巧的上前问了声好,柳士隐见小姑娘竟然生的这般俊俏,愣愣的盯了一会儿后忽然喃喃道:“倒也登对……”

“登对?”徐幕正好将那话听了过去,大为不解道:“不知先生说的是——”

柳士隐惊觉失言,僵笑着急忙摆手道:“我是说你们登对……哦不不,我,我先告辞了,哈哈……”

这老头有古怪啊!徐幕还欲继续攀谈,却见老头早就忙不迭地的跑了开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头的背影,越发的不理解他今日的表现怎会与昨日大为不同。

却见柳士隐前脚刚踏进了寺门,下一刻周围便传出一阵哄杂的声音。

打架?他心念一动,拽着小丫头便钻进了人群,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说不出话来。

“这里的姑娘……都这么猛么?”他目瞪口呆的问着随后赶到的何猛。

“额,应该不是吧……”何猛向里边望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再看人群中间的场景,几个大男人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不住的向那姑娘求饶,待到那姑娘长剑挥过,立刻噤声。那姑娘背对着徐幕三人,徐幕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看到她身着一袭青衫英姿飒爽的立于人群中,当然,还有她手上的三尺青锋。

“侠女啊!”

徐幕一脸痴呆道,他与徐萱二人自小便向往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风采,奈何却从来只是在电视上看那些人造侠客,如今好不容易逮了个活人,怎能不叫他兴奋!

“尔等蟊贼,若非此处是佛门净地,你光天化日行窃,我岂能饶你?休要让我再见此恶行!否则,我认得你,这长剑却不认识你!”

那三四个毛贼闻声不住的磕头求饶,徐幕本不在意这些,但女子那空灵的声音却引他满心向往,看着那曼妙的背影,又忍不住心生祈祷,你是个杀手就好,千万别是背影杀手啊!

他那呆傻模样吓坏了旁边的曼兮,还以为是被吓蒙了,急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见那侠女就在此时玉足轻点,身姿宛若惊鸿一般飞起,自始至终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徐幕万般留恋的看着那一抹青影,却见地上的毛贼忽然爬起,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便要向女子投去,顿时惹得他恼火万分,狠狠的抬腿踢在那人背上:“我顶你老母个肺呀,还敢偷袭?”

女子闻声惊觉不妙,停在松树顶端上翩然回首,那惊疑的目光正好被抬起头的徐幕全然览尽……

当然,还有她蒙在脸上的一面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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