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料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嘶哑，带着轻微的颤抖。景妩倚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眸微转，似乎要将他的样子一笔笔深深刻在脑海中，眸中泪光渐渐浮起，氤氲如湖面浮动的轻烟。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笑意，却看到她微弯的眼角和眸中的点点泪光。
她回握着他的手，没有了从前的羞涩与迟疑，仿佛这是最后一次握他的手，紧紧地不再放松，冰凉的皮肤紧贴着他的手心，她血液的搏动从他的手心传到心底，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合二为一。
“无凡，你知道为何我与你母妃一模一样么？”
她的声音如耳边的一丝风，拂过他的脸庞带着微微的暖意，让他蓦然感到一线温暖，这才是她惯有的声音与神情。萧无凡心中一震，却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似在等待。景妩的眉稍似还带着冬日的寒意，一丝凄然化进她的眼底。
“无凡，我一直在等这一天。这一天，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一切。”她的眸中蓦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比殿外的阳光更加耀眼，华美的嫁衣刹那光华涌动，一圈浅浅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她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他心中不自禁一阵抽痛，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回光返照，时不久矣。
“无凡，你会永远认得我么？”她眸中笑意顿失，柳眉微蹙，盛满了叶落般的悲伤。萧无凡眼眶微涩，哑声道：“当然，我怎会认不出你。”景妩缓缓摇头，眼中满是自嘲的笑意，别过头，目光穿过破朽的木窗望向万里长空。
“其实----你从未认得过我。你从不知道真正的景妩长什么样子。”手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决，她扯下脸上的红色面纱，红纱飘飘坠地，若蓦然枯萎的玫瑰。
萧无凡满眼尽是惊色，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妩已不再是记忆中她的样子，只有在她的眉目间还有当日的影子，她的眼眸依旧，眸光依旧，但生生变成了另一个女子。
“你很惊奇，对不对？不敢相信，对不对？”景妩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庞，皮肤下隐隐显现着淡青色的纤细血管，她何时起已变得如此消瘦？
“你可知为何我会有心悸病么？为了变成与你母妃一样，我服了很多丸药，长期服食，相貌开始改变，于是我成了景妩，成了一个让你放不下、舍不掉的景妩。”景妩笑起来，素白的面容一片凄然，眼泪开始顺着脸庞滑落。
这一席话本以为会让萧无同面色大震，而他却面色未改，因为在他心中，她就要死去了，为何不让她去得安心一些，不管她样子是否改变，她仍是那个他承诺照顾她、爱她、护她的女子，仍是那人在他记忆中占据了一角的女子，他的过去已写上了她的名字。于是，他只是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沉声唤着：“景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