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北辰邵擦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孟子舜就立刻迎了上去:“她怎么样?”
“毒已经解了,但这种毒能通过血液传染,你身上有伤,不要靠近她。”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会……”
“少爷!”阿甘捧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结界动了,有人靠近药庄。”
“哦?”男人尾音挑高,笑容有些薄凉:“子舜,跟我去见见这位贵客。”
在四区的人眼中,北辰邵一直是文文弱弱的翩翩公子。不谙世事,不识灵武,这种人根本不适合生存在四区。不,或者说不适合生存在五国。但偏偏就有人看上他在药理方面的才能才一直让他呆在这里。
白非羽看着正在走向自己的男人,面容微沉,就这样一个人还掺和了他几次好事?
“白公子,”北辰邵笑着拱了拱手:“你的面色不太好,是得了什么顽疾?”
顽疾?白非羽在内心暗笑,如果真有顽疾,那病根就是你——北辰邵。但明面他还是要装着一副沉痛中还带有一些愤怒的表情:“北辰公子,我的人被不明人所伤,本来想在这户人家里求些草药,不想在这里遇见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遇见?药庄周围都是结界,不是有心人根本进不来。
北辰邵也不点破他,“受伤的人在哪里?”
白非羽看了孟子舜一眼,右手一摆:“抬上来。”
秦虎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一片青翠的竹叶刺穿喉咙,显然已经死透了。
北辰邵上前摸了摸他的动脉,发现有一道很细但极深的伤痕,虽不能立刻毙命,但切入得极其精准,就算他那时没有过来,秦虎也捱不过一刻钟。
这是那个小孩弄的。
“白公子,很抱歉。”北辰邵摇了摇头。
“怎么会,刚才他明明还有一口气。”白非羽面色不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北辰邵。
“白非羽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孟子舜一个激动就要骂人,奈何及时被北辰邵拉住。
“请问公子是在哪里发现伤者?”
“在这个小屋附近。”
“他断气前有什么遗言吗?”
白非羽想了一下,叫了一个随行的人上来:“你一直在他身边,有没有听见什么。”
“秦、秦大哥,说了一个孟字。”
“你他妈放屁!”孟子舜吼了一句,要不是那个小孩,他都要被人打死了,哪里杀他了!
“公子,单凭一个字是不能判断凶手。而且,就算是子舜,或者是我下的手,就算是公子也无法追究责任呢。”
“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这个人在上个月得罪了欧阳家,已经被遣到六区了。”
到了六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没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离开才半年就已经掉到六区了吗?
五国没有国家之分,只有按力量等级排名的十二个区号。跨区死亡不能追究责任。这样的话,他根本动不了北辰邵……
“原来如此,这也只能怪他不自量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两个人客套了几句,白非羽没有讨得说法也不想多留。
孟子舜看着白非羽一行人消失在门边,有些不服气:“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你还想跟他打一次?”
“这家伙来我们四区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云音再次醒来是在夜晚,房间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常年受伤,对伤药的味道并不陌生,但这种夸张的味道还是让她皱了皱眉头。背上的伤口还是火辣辣的,她的手脚都被木板固定住了,身上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就像一只破茧失败的蝴蝶。
她抬了抬手臂,碰了碰床板,细微而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
谁绑的这东西?
她抬起左手,狠狠地就往床头木柱上一砸。
刚从孟子舜房间出来的北辰邵,就被木板破碎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推开房门,就看见云音坐在床边,解着固定在小腿的木板。
“手上是怎么解的?”北辰邵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周围,难得有些好奇地问。
这个小孩的手脚都有重伤,就像人从悬崖摔下来弄断了又被接回去一样,关节有些生硬。他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捱过这种疼痛。
“砸碎了就可以。”云音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问题。
北辰邵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女孩被衣服掩盖着的手臂,心中了然,这个的小孩原来还有自虐的倾向。
“你父母呢?”虽然对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这个小孩一点出门在外行事小心的自觉都没有,还是让他有点好奇。
“不在。”云音语气平淡,北辰邵根本没有去深究这两字背后的意思。
见她两三下就把腿上的东西拆掉,直接跳下床就往门外走,他也不阻止,在他这里病人一直来去自由。但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必要的:“腿上的伤要是不管的话,三天以后你会走不了路哦。”
“嗯,我知道。”
门外,夜色正好,皎洁的月光缠上女孩的头发,让人怀疑那头银发才是真正的光源。
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眼睛看着这片漆黑无边际的天空,像是透过夜空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两个人在这一瞬间达到了一种默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当北辰邵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云音突然开口了:
“我想学武。”
身后的男人浅笑:“可以啊。”
......
黑森林外沿
简陋的小木屋里,阿四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伤口在一天内不断叠加,都不知道是哪里流着血。
“人呢?地牢你一直看着,怎么还能跑了两个?”李小五一脚踩在他脑袋上,手上拿着浸了盐水的鞭子。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小五一鞭打在他背上,阿四哼都没哼一声,打了一天一夜,昏过去又被冷水泼醒,他的手脚是自由的,但比绑着还难受。
“小五哥,上次那个丫头也是阿四放跑的!他房间还有钱!”之前被误以为放了人的男人这时叫了出来。
阿四的身体蠕动了一下,咽在喉咙的一口血终于咳了出来:“咳咳,呵,没错哦…是我放的……那小孩的身体还真嫩……”
“你这臭小子,还自己偷偷爽了?!”李小五将阿四从地上提起来,鲜血满面的样子看着十分扭曲。
“嘿,小五哥……你还不知道那些东西……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哪天碰上了,尸体都不能留全……”
“这个疯子!还在胡说八道!你们,截了他的手脚扔到森林里!”李小五看阿四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阿四竟然能挣扎起来攀着李小五的身体:“不要到森林,我不要到那里!杀了我,小五哥你杀了我!”
“你不是怕吗?那就好好享受吧。”
“小五哥!小五哥……小五哥……”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森林的黑夜诡秘而美丽。
......
没有嘈杂的集市,没有不息的人流,山中岁月休闲宁静,时间却还是一转即逝。
砰,云音小小的身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细小的沙石划破她的皮肤,虽然没有出血,但一身伤口也显得极为狼狈。
北辰邵负手站在她面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这孩子在武学方面很有天赋。
“再来。”云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擦了擦出血的嘴角。
“以前是谁教你的。”北辰邵一边躲闪一边悠闲地扯话题。这个年龄就到这种地步,以后还得了。幸好他没发现她有言灵波动的征兆……
云音没有回答,她在打架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废话。一个利招攻过去,北辰邵左手一挡,身子瞬间滑到另一边,就势要将云音扔出去。
这小孩的确有一些武功底子,但老是这样打也不是办法,这么小的身子硬碰硬肯定吃亏,得教她一些逃命的方法。
正这样想着,北辰邵就猛然感觉到女孩抓住自己的衣领,前脚下意识微弯,稳住下盘以防被甩出去,谁知云音却借他的力道翻上了他头顶。
闪耀的银发,暗红的眼眸,流畅得没有一丝拖沓的身姿,少女的身体轻盈灵活,一瞬间就迷糊了他的双眼。
跃上半空的云音眉头一皱,两个跳落间就站稳在地面。
“发什么呆。”
“没有,今天就到这里吧。阿音进步很快。”北辰邵笑着走到女孩跟前,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早晨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人精致绝美的五官上,咬着筷子等着他们来开早饭的的孟子舜远远就看见这对“和谐父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怎么就没长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正在摆碗筷的阿甘闻言失笑:“子舜少爷,你已经很好看了。四区要追你的女孩子都排满一条街了。”
一想到那些疯狂的女人,孟子舜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层,这次出来找北辰的决定还真******做对了。
“北辰这家伙竟然教阿音武功。”孟子舜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白瓷碗,“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都没见这么人性化的待遇。”
要找这家伙做点什么事,第一,要有利可图,第二,还是有利可图。
“子舜少爷你就不要妒忌了。”
“妒忌!妒忌什么,就算他不教,我也会教阿音。”
正在盛粥的阿甘笑而不语,子舜少爷就是一根筋捅到低,不然少爷也不会瞒着他那件事。至于为什么教云音呢,那天背上的伤可不说明了一切?她可是重要线索啊,随随便便就死了他们可又要找很久了……
北辰邵抱着云音进来,孟子舜难免又一阵闹腾。
“你怎么把阿音打成这样。”
“练武嘛,难免会有些意外。”
“你确定不是故意的?”孟子舜忍无可忍,阿音在他手上太危险了。
“不是。”北辰邵身子一转,躲过扑过来的人:“你会上药吗?”
“你快给我进去!”孟子舜一脚就踹了过去。
“子舜少爷,你的粥快凉了。”阿甘很不客气地插了一句。
“闭嘴。”孟子舜怒了。
屋里吵吵闹闹的,这三个人的相处模式就这样。云音从来都不喜欢嘈杂的地方,她想皱起眉头来表示不满,但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上好药,又重新梳洗了一番,四个人终于能安静地坐下来吃早饭了。
“阿音,你背上那么大一条伤疤哪里来的啊。”孟子舜顺手盛了一碗粥给云音。
虽然伤口已经结疤,但想一想都知道刚受伤时会有多痛。这个孩子倒好,刚能下床就去北辰那里找虐了。
“别人打的。”云音看见摆到自己面前的那碗粥,红萝卜粥……默默推开。
“那个人是谁呢?”
“不认识。”
好吧,对话终止,小孩子一般不怎么记仇,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孟子舜很天真地自我理解。
北辰邵见小孩推开那碗粥,不声不响地在吃馒头,一向温和的脸变得有些严肃:“阿音不能挑食。”
他对病人的饮食十分严格,虽然云音不是他有心要救的,但到了他这里就要遵从医嘱。
“红萝卜,好讨厌。”女孩表情僵硬,咋看上去竟然有种撒娇的意味。
“这种蔬菜对身体很好。”
“不要。”
“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坐在对面的阿甘和孟子舜都看呆了,这个是什么模式!!怎么觉得很有爱啊啊啊啊……
刚想到这里两人就自动打断接下来的幻想,对望了一眼,同时打了冷颤,有爱用在北辰邵身上,不合适,很不合适......
“阿音,挑食的毛病要改。”北辰邵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在用心地教导自己的孩子。
云音没有回答,继续吃碗里馒头。
“你怎么……”北辰邵还想说些什么,孟子舜就连忙打断他:“哎呀,孩子不想吃就不要吃,你这么逼她干什么?”
“咳咳”旁边在安静用餐的阿甘忽然呛着了,这话听得怎么有些。。奸情满满。。他还是别说话吧,待会少爷要罚他去药房面壁就不好了。
云音表情淡漠地继续进餐,似乎两个人交谈的对象不是她一样。她从来不会主动说话,但别人问什么她都会答,孟子舜觉得小孩子性格这么内敛不好,他像云音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朋友了。
他撇开挑食的话题,开始逗她:“小音还没去过四区吧,明天哥哥带你去集市玩好不好?”
四区?云音一脸茫然,这几天她已经听过这个词几次,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孟子舜见她疑惑,虽然区域划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五国根据力量高低划分成十二个区域,一区最强,十二区最弱,阿音是哪个区过来的?”
云音听懂了,嘴唇动了动:“九。”
九区,已经无限接近普通人了。北辰邵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几天一直在帮她做身体恢复,还没问她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九区的人竟然能在那些东西的攻击下活命?实在难以置信。。
孟子舜凝眉想了一下,九区的能力太低,要是去到他们那里没法保证安全啊,而送云音回去,他记得这个小孩说过没有家......
“阿音,你想跟着哥哥吗?”这个意思是,要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子舜。”北辰邵对这个决定有些不赞同,带着一个小孩回去,怎么说都不方便。
云音的眼眉扬了扬,清澈红眸如一片倒映着霞辉的湖水:“我,想跟他。”她指着北辰邵。
孟子舜立刻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怎么会跟小孩子计较呢,跟着北辰邵不就是跟着他:“但他不愿意。”只要云音有办法说服他点头,这事就成了。
“他愿意,”她转头看着脸色幽深的北辰邵:“你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
北辰邵的眼光闪了闪:“比如...”
“种类。”
原本在云音指名要跟北辰邵的时候,阿甘就注意着两个人的动静,此时闻言在旁边无声吞了吞口水,孟子舜却一头雾水。
“你们在说什么?”
“好。”
两道声音前后落下,北辰邵笑着对孟子舜说:“她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