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苡安从床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昨天似孤魂浑浑噩噩的沿着坟场走了一下午。
王娜打开屋门见提着一篮子水果的江苡安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整个人晕倒在自己怀里,手触到里衣才发现汗水早已将衣服湿了透。
醒来后楞了几秒环顾四周,风从破旧报纸堵住的窗户里透出冷的江苡安打了个寒颤。屋门随即吱呀一声被推开,宽大黑影迈着细步朝自己走来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看见像个小刺猬双手握拳的江苡安王娜笑着柔柔解释道:“安安别怕,我是娜娜。”
看见端着一碗稀饭的王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笑意在脸庞绽放。
她今天穿着一件宽大长袖衬衫,衣服套在身上多出一大截怎么看都显得别扭,转眼看着凌乱不堪的屋子疑惑道:“娜娜,你家怎么变成这样了,好乱啊。”
王娜用脚把翻倒的小凳子搁正将米粥放上去,从兜里掏出两个水煮蛋摆在江苡安眼前得意道:“安安!你看水煮蛋,你爱吃的水煮蛋!”
王娜嘴角泛着温柔笑意低着头一个劲剥着鸡蛋,没一会一颗光滑白皙的鸡蛋出现在她手里,她盯着鸡蛋眼神有些痴迷恍惚:“这鸡蛋真好,又白又干净的。”
躲避自己的问题,江苡安气急的握住她的手想继续询问,可这一握王娜身子一惊手中的鸡蛋掉落下来滚到床底白皙的蛋面沾上黑灰脏的不行。
王娜慌了卷起袖子弯身去捡,这袖子一卷前臂的红肿淤青全部显露出来,江苡安一把抓住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见王娜遮遮掩掩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咬牙追问道:“又是你爸爸打的?”
王娜低着头紧握手里脏污的鸡蛋,没多久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泛出滴在江苡安的手背上惊的心头一颤,她极力压抑住心头怒火沉声道:“娜娜!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离开,不然你非死在这里不可,从小到大被他打的还少吗!走,咱们走!”
“安安..”
膝盖落地扬起厚灰一片。
“娜娜你不要这样。”江苡安愣在原地对她的举动难以置信。
“我能逃到哪里呢,这里是我的家啊。”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微微哭腔。
“逃?这怎么算逃,是救命!”江苡安急声反驳。
“那你告诉我这条命怎么救?我的命从出生后就不属于自己了,小时候被父母抛弃长大了就被卖掉,就像个货物被人交易买卖。”她的眼里冰冷决绝,像是掉入冰窟深渊后失望的寒彻入骨。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她抹干泪,笑的有些勉强:“我要结婚了。”
江苡安苦笑一声:“所以你把学退了,回来待嫁?”
王娜揶揄道:“是呀,都快结婚了还上什么学,三角函数立体几何还不如买菜时的加减乘除讨价还价来的实用。”
“那你拼死学习为了什么?拼命打工又为了什么?走了一天路没问到你旷课的原因你却告诉我上学有什么用?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安安不是我变了而是大家都长大了,但只有你还停在原地不断给自己编织梦境,这个梦就像个温室用来逃避现实,用来自欺欺人。你不出来永远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不知道打工有多累,社会有多黑,人性有多脏,你永远就是小孩,长不大的小孩。何家就是那个温室,何岂知从贫瘠旱地将你采来放到温室,这个园丁给你灌了各类养料,用七年磨掉你的棱角打造成一个只属于他自己观赏的景色。安安你比我脆弱多了,一旦离开温室你马上就会死。”
“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这种话毫无说服力。”江苡安极力否认,王娜笑着摇摇头:“安安,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电话声从床边传来,依旧是那温润男声,江苡安双手蒙住耳朵蜷缩在地上,王娜将手机递给她:“你要是不接我就替你关机了,省的吵。”
接听键按下可没打几分钟江苡安就挂了电话,王娜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变的煞白,往手机屏幕一瞧36个未接,她叹道:“这人还真执着,你也睡的够沉的手机调震动了吧。”
江苡安低“嗯”了一声回道:“他从不喝酒昨夜却在酒吧待了一晚,刚打电话来的是酒吧老板说让我过去领人。”
王娜没有立即接话听着她嘴边絮絮叨叨说着他的不是终于忍不住笑道:“还不过去?在这像个小媳妇样叨什么呢?他又惹你生气了?”
江苡安点头默认,王娜拉起她的手就往厨房走去:“那就别干坐着有话得当面说,虽然我不是很赞成你们在一起,但凡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乐意去做,咱们去厨房做碗醒酒汤,我们先发制人让他见识下咱们家安安也是识大体的好姑娘,不得不让他羞愧道歉。”
将汤用保温桶装好临走前王娜嘱咐道:“不要看我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只有我最懂你,安安,虽然你现在住的好吃的好,大家都很羡慕甚至嫉妒你,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每天活的很累,你比谁都敏感,所以你比谁都自卑,何岂知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以前孩童时期没什么等级观念现在长大了你会渐渐明白这之间的差距有多明显,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能现在离开他是最好的,以免情深后难以自拔。”
“他没有朋友,他只有我,我不能丢下他。”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一旦以后有人融入他的圈子你就被别人取代?而且你这么笃定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有,安安你对他的感情仅仅只是朋友吗?”
一连串问题让她难以回答,想开口嗓子突然变得有些哑:“被别人取代?”
“安安正视问题,不要待在自己的乌托邦了,如果真的喜欢何岂知要么努力完善与他并肩,要么就离得远远的,不要躲在暗处像个猥琐小贼偷望他,爱情是彼此平等不要委曲求全,那样的爱情不坚固海浪一来一冲即散。帅气果断一点,要么爱要么远离。”
“嗯!记住了,把他领回家后我给你带炸年糕!好久没跟你好好聊聊了,我有好多事情跟你说,再不说我就要憋坏了。”
“好。”
挥手道别仿佛又回到七年前,巷口画着太阳笑脸,灰墙纱门里隐着一对小酒窝,有暖风拂面还有向日葵的勃勃生机。
******
似乎真的回到七年前,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路小跑累的江苡安心脏痛,打算歇会可瓢泼大雨瞬间倾盆而下,硕大雨滴似小石子打在江苡安身上,她脱下外衣将保温桶遮盖严实揣在怀里继续往酒吧跑去。
“迷梦,名字好熟悉。”
江苡安立在酒吧大门前,雨水混着汗水沿着裤脚滴下,落在白净的大理石台阶上留下一片污渍。
平常酒吧白天不营业可这家不光开着大门做生意这客流量还不少,各种豪车从眼前川流而过,衣着鲜亮的人来往进出,江苡安在门前站了好一会等衣服的水都滴干以免将酒吧里面弄脏,望着穿戴一丝不苟的保安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气询问道:“请问你知道何岂知在哪里吗?”
保安面无表情的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一位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的女人过来交接一下后把江苡安带进一间装修豪华的套间。
“这里是?”
“惑梦,迷梦的VIP情侣套房追求高品质激情的人都爱来这里。”老板侃侃而谈继续介绍而江苡安迷迷糊糊听不太懂。
“你不是说他喝了一晚的酒吗?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找的是何岂知,何必的何,何岂知的岂,知识的知。”
老板轻笑一声手指向屋里:“何公子睡在里面啊。”
江苡安手握门把想推门进去被老板立即止住:“小姑娘,就这么进去?里面可说不定春光一片你这么唐突闯入万一扫了别人的兴致怎么办,我看你未成年吧要不我先进去帮你通知下里面的人?”
江苡安觉得这人有点难缠于是装作听懂了她的意思,摆手老成道:“不了,我只是他家保姆受何太太嘱咐来接他回去,何太太交代了回家时辰,时间有点赶这就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
老板回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便离开套间,江苡安杵在门口怀中的醒酒汤还是热的,推开房门,迷离香气扑鼻袭来,屋里一片黑暗仅有几盏小红灯把房间照的暧昧不明,轻薄纱幔将房间分隔开,娇柔女声混着男人的粗重喘息从里面传出,江苡安呆滞的看着面前一切脚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走去,圆形大床浮在水中激烈的抖动将床震的左右摇摆,听到脚步声男人停下挺进的动作,他背对着江苡安蚕丝被从肩头滑落移至腰间,头上的汗水沾湿了黑发沿着鼻尖掉落在他身下女人的脸上,女人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情。欲未褪去的慵懒沙哑:“岂知哥哥,怎么停下了?”
保温桶从怀中跌落狠击在地面上,桶身在原地打了几个圈沿着小台阶滚到水床边,醒酒汤从摔松开的瓶口漏出,汁液气味酸甜芬芳这是他爱喝的青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