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难于酒肆中定下计策后便急忙往皮影阁本部赶去,似归家情急。程佳儿再次放出青剑,御剑传书给贺病春三人,久不得他们回音,玄山一行人也只得与范难同行,往那皮影阁本部行去。
“皮影阁……”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范难停在一宏伟大殿前,呆滞许久,低声念道。我小范回来了……皮影阁啊皮影阁……这次我小范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啧,这皮影本部真是金碧辉煌啊,连殿前台阶都是极寒天所产寒玉铺成的!”程佳儿对这暴发户一般的作派颇为不齿,开口鄙夷道。
“小姑奶奶,这话在外面说说便好,可千万不要到里面去说!”范难被她言语一吓,当即提醒道。
“哼,一群死奸商!”程佳儿又是冷哼一声,却是依言收起了傲慢,扮作一副天真小姑娘的样子。
“范师兄,我们便在阁外等你好了。”蒋芸柔声说道。
“多谢各位姐姐陪伴!小范这就去阁中复命,还请各位姐姐稍等,小范去去就来。”范难抱拳谢道,他脚步不停,往那玉阶上的殿门行去。
“快看啊,那不是范难吗?”一自玉阶上行来的皮影弟子惊呼出声,许是太过惊讶,竟忘了放低声音,令台阶下的玄山一行人听得分明。
“他不是被取消了继承权吗?还回来做什么?”那惊呼的弟子身旁一弟子低声问道。
“哼,想来是不死心,趁着大会,回来夺权了。”他身后一中年商贾鄙夷道。
“他真好意思回来,十年才赚了那么些灵石,竟敢回来参加万金夺主大会!”一时闲言碎语不断,范难只作未闻,低着头向那殿门缓缓走去。
“唉唉唉,快看,是范难!”他行至殿门时,来往弟子见他似耳聋般不作答,当下有些明目张胆,细碎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啧啧,前任阁子回来了。”也不时会有讥笑传来。范难抬头望了那些同门一眼,见他们正肆无忌惮的对自己评头论足,颇有些无所谓地甩了甩头。他停在殿门前,正了正衣袖,这才开口说道:
“弟子范难自灵州归来,已是存够所需灵石,特来夺阁!”
“天!他真是来夺阁的!”
“这败家玩意儿,竟真好意思说这话!”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疯魔了,定是疯魔了……”一时殿门前一片寂静,众弟子被他妄语惊吓得目瞪口呆。待众人回过神来,静默稍许的殿前才再次吵闹起来。
“弟子范难……”
“自灵州归来……”
“已是存够所需灵石……”
“特来夺阁……”他大吼惊天,话语甚至传至院深。
“混账东西!谁许你回来的?”不多时,一豹衣胖老人自门中飞腾而出,厉声骂道。
“……”范难似没看见这老人一般,只望着殿门上的皮影阁三个大字发痴。
“混账!去灵州历练了十年,竟忘了阁中规矩了吗?”那胖老人见范难假作不识,登时大怒道。
“钱长老,弟子在等人,却不是等你。”范难轻笑一声,似时才看清眼前之人,这才抱拳答道。
“混账!阁卫,与我拿下这狂徒!”钱长老面皮抽搐,气得大叫,竟呼使阁卫抓人。
“钱长老……”那些阁卫不算阁中之人,不过是皮影阁花钱请来的护卫,这时见皮影阁自己人争斗,哪里敢动手?
“本长老的话也不听了吗?”钱长老又是大吼道。
“……”阁卫们踌躇稍许,这才向着范难围来。范难只当笑话,也不理那些缓步靠近的阁卫,只望着殿门上的牌匾发痴。老爹,十年……十年了!小范回来了,可小范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怕是又要让老爹失望了……他眼中有泪滑出,十年来魂牵梦萦的本部大殿近在眼前,记忆中那和善笑面就在门后,触手可及,却又不敢跨步而入。
“这位少爷,得罪了。”领头的阁卫大着胆子说了一声,就要将镣铐带上去了。
“住手!”萧诚在玉阶下看得分明,见这些阁卫真要拿人,这才在情急之下出声制止。他急忙御剑飞至殿前,拦在了范难身前。
“哼,什么狗屁长老,不过是叫了一声便要拿人,你们皮影阁的规矩可真多!”程佳儿也一道飞了上来,嘲笑道。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皮影阁前闹事!阁卫,与我一同拿下!”钱长老心中狂呼反了,今日竟碰到这般多狂徒!
“各位少爷、小姐,还请莫要……令我等为难。”那打头的阁卫闻言又是面目一皱,低声歉道。
“便是为难又怎样?你们皮影阁要与我玄山剑宗开战吗?那便开战啊!”程佳儿小嘴一咧,娇喝道。
“你……狂徒!便是玄剑弟子又如何?阁卫,还不拿下!”那钱长老许是气急了,也是连连骂道,不断催促阁卫拿人。
“这位师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蒋芸自那玉阶缓步行来,似水玉面上带着柔柔笑意,众阁卫纷纷低头,既不敢与这绝色对峙,也不敢真上前拿人了。
“玄山剑宗云清峰蒋芸,携宗门师长书信至,特来拜阁!”她脸上挂着自信光彩,直教那些堵路的阁卫头更低了。
“玄山剑宗青竹峰、云龙峰程佳儿,特来拜阁!”程佳儿眼睛一转,也是面色一正,走到师姐身边作拜见样子。
“唔……”云芷也是乖乖与二女站在了一块儿。
“这……”那钱长老登时有些犯难了……一般拜阁的弟子来时都会提前传书通知,且会在所属堂口后面加上内外门之称……这几人直接说出峰名,难道竟是玄山的真传弟子?糟了,此事要闹大了!他心里有些害怕,玄山剑宗可是灵州商路上不可得罪的魁宗,这几个少女前来拜阁,若是被自己下令拿下,便是到阁中辩论,也必然是自己吃亏!
“原来是玄山剑宗各位真传弟子到了,方才小老儿被自家狂妄弟子惊吓,这才失了礼节,还请各位勿怪。”他踌躇稍许,一张冷面瞬时变成笑面,客气说道。
“只是处置阁中弟子之事,却是我皮影阁内务了,各位玄剑高徒难道要管吗?”他笑里藏刀,似非要整范难一般。
“范师兄邀我们几人来皮影阁本部做客,可这位师叔见面便要拿范师兄,却把我玄山一行当作了什么?”程佳儿这时却是一副天真烂漫样子,似不懂一般,乖巧问道。
“这……”那钱长老又犯难起来,只见他面色阴晴变幻,许是正在传音给阁内之人。
“我儿……”这时,一颇为富态,一副乡下财主样子的中年人自门中奔出。他脚步飞快地向着范难跑来,待到了近前时才停下了脚步。
“老……老爹……”范难再也忍不住十年思乡念人之苦,上前猛地抱住那人,痛哭不止。
“我儿……终是回来了。”那财主叹了口气,一边拍着范难后背,一边说道。
“孩儿不孝,离家十年,一事无成,连累老爹担心了……”范难于那财主怀中泣不成声,似不是那山门外讨价还价的小贩,也不是小镇中当众卖药的无耻奸商,更不是酒肆中搏命豪赌的笃定少年,此时的他只是个归家情怯的游子,十年风霜,十年思念,今日终能自在扑入记忆中的怀抱,享受幼时温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财主轻拍范难后背,目中也是含着热泪。只是他不便于众弟子面前落泪,这才半是欣慰,半是开怀地说道。
“呜……芸姐姐,佳儿有些想爹爹与师父们了……”程佳儿被这父子相见的场景激起了心中乡愁,也是带着哭腔,猛地扑入了蒋芸怀中。
“佳儿乖,回山后姐姐陪你下山去见你父亲。”蒋芸温言安抚着程佳儿,但她目中也挂着些泪珠,似也在心中暗念自家那不靠谱的师父。
“唔……”云芷为之动容,她急忙擦了眼泪,躲在了蒋芸身后,只是她香肩不断抖动,许是哭得急了。
“师父……婆婆……”萧诚一时望向玄山,一时又望向南海,心中凄苦难言,又不便于众人面前落泪,只得强作坚强。
“老爹,孩儿狂妄,十年来终是存够了灵石,今日回阁来参加万金夺主大会……”他话音一停,目光扫过那面色发黑的钱长老,又扫过那些交头接耳的弟子,深吸一口气,郑重又严肃地说道:
“来取回自己的东西!”他目中泪珠随着话音滑落,待泪落后,他看起来便再不似个少年郎了。此时他背影宽阔,话语坚定,似毫不在乎众人先前闲话。他正视前方,似祈求般睁睁望着面前富态的中年财主,似只在意这一人评说。
“呵……我家孩儿,来夺阁了!”那中年财主轻笑一声,眼中泪水再不疑留,眯着的眼猛地睁开,似有精光现世,光彩直指苍天。
“我家孩儿!回来取回他的东西了!”他含着泪,半是骄傲,半是欣慰地大声嘶吼。那吼声惊破城垣,上达九天,直震得殿前众弟子手足无措,一时只得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这霸绝天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