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并不崎岖的大路,也没有什么引人诗情的古迹名胜,残花败柳。
秋叶萧萧落的季节,花道长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条路上。极力克制回头的欲望,故作淡定地走着走着。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四五十米左右,道长停了下来。
风萧萧的吹起,很有意境,道长长吁了口气,猛然转身望去。路上,空空荡荡,除了自己,不见人影。有些庆幸,又带着很容易察觉的失落,道长转身离去。有些人,有些事,我们总是害怕面对,心底却又带着希冀。
巧合,惊喜,惊吓。
道长走得不快也不慢,所以,他遇到了她。想避开,又想见到的她。她长得不高,却很好看。深黑色的衣服,配上见到花道长后阴郁的表情,很有美感。是的,美感。悲伤是一种美,离别是一种美,她阴郁的表情和黑衣服,更美。
道长的心在跳动着,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低下了头,默默地走过。
道路两边,他们错过了。
错过后,花道长回头看了眼。深黑色的衣服,长得不高,却很美。
道长惆怅了。
道长写诗了。
落叶萧萧惊遇卿,怅然回首,几秋未闻音。花开花败雁又鸣,问卿此心可似冰?
夜深月冷心难宁,两语三言,悔意怎飘零。常记月下满天星,形同陌路今可停?
花道长是一个不早恋的人,但他却是一个早慧的人,很早,就学会了喜欢。她,就是他喜欢的人,虽然是曾经。她是花道长一个好朋友的妹妹,那个朋友的名字就不说了,就称作V吧,而她,就叫她雅琴吧。
雅琴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长得不高,却很漂亮,很小巧精致的美少女。花道长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外貌,很吸引他的心。
雅琴还有他的哥哥与花道长一起长大。小时候,花道长经常到他们家里玩,捉迷藏、羽毛球,还一起看V玩电脑游戏。V的家里只有两张大椅子,每当他开始玩电脑的时候,V坐一张,花道长坐一张。雅琴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站着,不是花道长不愿意怜香惜玉让给雅琴坐,而是雅琴实在太活泼了,总是坐不住。
雅琴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花道长小时对她的评价就是如此。
“这个小雅琴呀!”某道长回想起童年的时候,经常老成地这样感叹。
花道长的手很大,在男生中也是很大的。雅琴的手很小,在女生中也小巧可爱。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刻,雅琴用她的的小手,拿起记号笔,在道长的手背画了一只小乌龟,然后又把道长的大手全部涂黑。很黑,很黑,一边涂,一边笑。道长无奈地看着雅琴,却也只能是无奈地看着。第二天,花道长尽管洗过了手,却依旧有些许黑笔的印迹。雅琴看到了,又兴致勃勃地拿出笔,再次涂黑。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花道长能如何呢?无奈地看着吧。有时候,花道长回想起这件事,会更无奈地想,“如果我还能无奈地看着雅琴画我的手,该是多么好,”多么好,也是回不去了的。
回不去,是因为花道长的愚蠢。
那是一个暑假,花道长与雅琴分别的暑假。雅琴的家旁边,有一座公园。在那个花道长春心萌动的时节,他每天下午六点在公园附近闲逛,背着柳永的《蝶恋花》、李商隐的《无题》、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伫倚危楼风细细……”
“东风无力百花残……”
“众里寻她千百度……”
就那么逛着逛着,雅琴走了出来,尽管身边陪着她的妈妈。当她出来后,花道长就坐在公园里的,他知道,她会走到他的身边。
是的,她确实曾经走到过花道长的身边。那是一个温馨的夜晚。夜空中繁星点点,或许还有月亮,花道长抬起头,还能看到侄女与牛郎……
雅琴坐到他的身旁,和他聊了很久,很多,她的妈妈不知为何,却很配合的走开了。花道长是一个笨拙的人,至少,从感情上是。他们聊着聊着他们的童年,尽管聊天时的他们,依然稚嫩。他们聊到了童年的捉迷藏,羽毛球。聊到了花道长那双乌黑的手。还聊到了花道长在雅琴上课时,在她教室门口为她做的爱心手势。这手势还是雅琴教花道长的,花道长的手很笨,一直做不好那一个爱心手势,但因为雅琴,花道长很认真,睡觉之前,也会做着这个手势……雅琴和花道长聊了很多很多,时间却很少很少,一个小时过去了,雅琴的妈妈回来了,带走了她。这是花道长第一次和雅琴单独相处,却也是最后一次。暑假是漫长的,花道长依然在公园附近闲逛,背着那些古老的诗歌,只是,却很少再见到雅琴出来了。即使出来了,她的妈妈也在身旁。花道长是个胆小的人,只能和雅琴小心翼翼地说些并不想说的话。
那是暑假即将结束的时间段,道长依然在逛着,看到雅琴走出了门,一个人。道长激动地跑到公园坐下,看着雅琴一步一步走近。是的,雅琴确实走近了花道长,一个人,虽然今晚没有星星与月亮。雅琴坐到了花道长的对面,花道长笑了,开心地笑了。今晚很静谧,花道长与雅琴之间的气氛也很静谧。他们轻轻地说着,好像怕惊动了乌云后隐藏的月亮。最终,月亮没有出来,来了一个多余的朋友。那位朋友很莽撞地走到他们身边,挡住了雅琴,然后请花道长去打麻将。不要惊讶,是的,打麻将。花道长每天从六点闲逛到八点半,这个时间,雅琴就不可能出来了,所以,花道长就被另外的朋友,到公园附近的活动社打麻将了。这只是一些小孩子的游戏,却毁了一段美丽的友谊。雅琴走了,不开心的走了,她不喜欢那个朋友站在她的身前,挡住她。花道长看着她的背影,透过夜色,仿佛能看到她眼中的黯然。他很想挽留她,然而他没有,因为男孩子的羞涩,因为外人的存在……
然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再次相见,过去了三个月。
雅琴好像毫无变化,长得不高,却很漂亮。只是花道长,却感到了莫名的疏远。是的,疏远。道长与V交谈着,雅琴不再像小时一样黏在他们身边了,打了个招呼,她就走了。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
花道长有点失落,失落的人,或许也是疯狂的。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时间段,他发了一条犯病的信息给雅琴——“两年前,我们总是在一起玩;一年前,我能看到你秀丽的双眼;三个月前,我们还能在一起交谈,为什么现在,要像个陌生人一样,彼此疏远?”发了出去,然后,就真的形同陌路……
花道长每次回想,总是带着不可遏制的悔意。确实应该后悔。那时的雅琴,早已不是童年的那个少女了。尽管依旧稚嫩,却也已经开始成长了。
“我,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因为她的疏远而生气呢?更何况,那也未必是疏远呀!”每一个少女都会有这么一个成长的过程吧,与童年的某些人某些物告别。就像每一个男生,也会成长,也会走向自己的路。
那一年,花道长与雅琴决裂,心不甘情不愿。
那一天,花道长与雅琴偶遇,秋风吹枯叶残。
“伫倚危楼风细细……”
“东风无力百花残……”
“众里寻她千百度……”
“不再背诵这些古老的诗词了。”花道长说。
是的,不再背诵了,一切都过去了。新人有新人的诗词,哪怕写的不好,却是属于自己的故事。
落叶萧萧惊遇卿,怅然回首,几秋未闻音。花开花败雁又鸣,问卿此心可似冰?
夜深月冷心难宁,两语三言,悔意怎飘零。常记月下满天星,形同陌路今可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