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仿佛疯了一般,胡乱的砍杀着不断围攻上来的星月楼的人马。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去到那个身体已经冰冷僵硬的少女身边了,眼泪在那一刻再也没能止住,从他的眼眶里一涌而出。
那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笔直的穿透了少女的心房,少女的脸上还留着在那一瞬所表现出来的惊恐和绝望。
“交出剑谱,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看着抱着尸体已经被逼上绝路痛哭的他,那个星月楼的主人,从追杀的重重人群中骑着马而来。
黑色的骏马立在他的面前,那个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然而十七岁的他抱着妹妹的尸体,却是赠与他鄙夷而不屈的甚至还带着点高傲的眼神。
看着他这样的眼神,那个人沉默了片刻,最后似叹息般的说道:“既然你跟你爹一样,不肯跟我合作,那么我就成全你,让你们一家去阴曹地府团聚可好?”
话刚说罢,那人身边的众人便举剑向着他疾刺而去。
那一刻他本来以为他是要死了的,然而一道白光如同匹练一般闪过,带起一道劲风击落了疾速刺向他的一众长剑,那一击击得那些人都飞散了出去,连那个骑在马上的星月楼主都从马背上跃起急速的往后退却。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辈还真是不要脸呢。”蓦然间自空中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嘲笑声。
“不知阁下是谁,可否亮出名号,我星月楼之事,还望阁下不要插手的好。”星月楼主说的客气,可是每说一个字都透露出一重杀机。
一阵风旋过,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背剑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辈,我就是看不惯要插手,你又能奈我何?”
背剑的面具男又一次沙哑的开口道,满满的不屑。
男人转身看着仍旧抱着妹妹的十七岁少年,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不走,你是在这里等死啊,不要让老子白费了力气啊。”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扔到他的怀中,那是一个用翠玉雕刻而成的精致令牌,上面有着朵朵悠然绽放的雪白梨花,下有篆刻小字梨花笺三字。
“带着这东西去蜀地阆中沙溪街尽头的客栈,你要是能活着到那里,也不枉我今日之举。”
他怔怔的望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最后还是将那面翠玉的令牌收入了怀里,放下妹妹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跑了。
此后奔逃的几个月中,他辗转回了一次洛阳,去了昔日与自己有婚约在身的绯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那个昔日与爹爹称兄道弟的绯老爷能够帮助自己,然而人情世故,不过是过眼浮云,一瞬即散的东西,他连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破灭了。
抹着怀中的那一支梨花笺,他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中原去了西南,进了蜀地。
在躲避过重重追杀和抢夺,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终于是活着到达了阆中沙溪街尽头的客栈,并见到了传说中可以实现持有梨花笺者任何愿望的客栈老板。
十八岁,经历了诸多江湖风雨磨砺的他,已经再也不似一年前那个从叶府仓惶奔逃而出的公子哥了,他变得沉稳内敛而肃杀。
怀揣着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长剑,他定定的站在那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公子面前,从怀中掏出梨花笺递到他的面前。
“我要与你缔结契约,成为客栈的隐卫。”
“哦。”白衣的公子只是打趣的应了一声,手指放上身前桌面上细腻的白瓷酒壶,从里面倒出了一杯酒来,“那你说说你的愿望。”
“覆灭星月楼。”
他答的极快,然而字字都带着浓烈的杀气。
白衣的公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口气倒是不小,八年,能完成我给你的所有任务,我就如你所愿,覆灭星月楼。”
白衣的公子握着空空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八年的时间是漫长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沉默了良久,最后他开口道,“好,就如你所言。”
自此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往的人,成了凉安客栈的隐卫,没日没夜的练习着家传的剑谱,好几次都游离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而对于那个曾经给他梨花笺,救他一命的侠士,他曾问过客栈老板傅远兮,然而傅远兮却只是笑笑告诉他,在凉安客栈这个地方,不问来处,亦不问去处,如果他们有缘自是会再相遇,若是无缘就算知根知底也未必会再相遇。
有风吹过,空气中漂动着一股股清幽的香气,这是梨花的香味,在这个客栈里种植着一种怪异的梨树,四季花开,终年不败。
叶聆风站在树下,一阵剑影舞过,凌烈剑气斩落无数的梨花朵儿,像是纷扬着下起了一场大雪一般,然而蜀地是极少下雪的,在这里的八年,他是没有见过一次的。
“恢复的很好嘛,这么快就把剑拔出来了,看来你不日就可以出城了,覆灭星月楼指日可待啊。”
傅远兮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的长廊内,白衣胜雪,他看着叶聆风道,“但是你可真的准备好了么?”
“还请公子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收了剑,立在梨树下看着傅远兮。
傅远兮不再说话,转身离去,然而嘴角却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微叹息生。
回到客栈的主楼,被名为无香的那一栋红楼高处,傅远兮坐在书案前,对着门外说道:“十三,这次就由你跟我带人去助聆风完成他的心愿吧,也不枉他这些年完成了这么多艰难的任务,替我取回这些珍贵的东西,也真是难为了他。”
“公子不也让他成了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么。”门外的女子声音响起,清冷如冰不带任何一丝的温度和色彩。
傅远兮只是笑了笑,面前玉匣子里静静躺着的地脉紫芝泛出奇艺光彩,却仍旧是掩盖不了他眼眸中那一抹青灰的光芒。
对于叶聆风心中的仇恨之意,他是了解颇深的,这八年,这个十八岁的肃杀少年,在他的手中磨砺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正是因为他心里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才迫使他在这八年间的每个生死关头存活下来。
但是过于锋利的任何一件武器,都是极度容易折损的。
“十三,你去准备人马,我们明日就启程去洛阳。”傅远兮不再去看匣子里的东西,对着门外缓缓道。
那样淡漠疏离的语气,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