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阿秋从不远的地方走过来说,我在这里,你终于醒了。
我昏迷很久了吗?
差不多。
抱歉,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
那就好,我昏迷很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这样啊。
好了,现在你跟我回家吧。
嗯!
他跟着阿秋往有灯光的地方走,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倒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他跟在阿秋的后面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当然,也琢磨不出来什么,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完全研究不透的。
他早晨醒来,感觉头很疼,可能是因为宿醉的原因,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喝那么多酒了,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再揉揉眼睛,不过,这对他来说作用并不是太大。他从床上爬起来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一饮而尽,此刻已经是中午12点了,明亮的阳光照的他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他回想了一下昨天喝酒的情形,完全记不起来了,就像跟谁喝酒,在哪里喝酒,酒桌上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喝酒就是容易这样,很难记起自己喝酒以后做的什么,如果好事的话还好,坏事可就不了得了,但从一直以来的状况判断,好像没干过什么坏事,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也算是一个守规矩的酒醉者。
他穿好衣服,把音响打开,有时候他就是这样突然会想来点音乐。舒缓的音乐从立体音响里散发出来多多少少缓解了他的身体上的不适。今天是星期天,再过半天他就要去上班了,他不无痛苦的想,他讨厌上班,虽然他的工作挺闲的,但同样让他感到痛苦的很。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他的电话响了。他跑过去接电话。
喂,那头是熟悉的声音,是他的同事阿州,他就坐在他的旁边,也算是他的一个上级,不过他从来没有拿他当上级,因为阿州身上缺了点领导的气质,所以就算他是再高级的领导也看起来像个小职员。
嗨。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他能听到阿州的呼吸声,他想阿州可能呼吸道什么的有问题,因为他呼吸很重,哪怕你离他2米远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迟疑地问小饮,你还好?
还可以。
知道今天周几?
知道,周日。
呃……你确定今天是周日?
是。
阿州又停顿了一下,说,今天是周五。
小饮心头一紧,说,不可能吧,今天明明是周日。
哪个告诉你是周日?
手机啊。
没别的?
没有。
呃……小饮,你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
小饮似乎看到阿州皱着眉头一只手支着腮帮沉思的样子,他说,还好。
没觉得哪里不正常?
没有。
难办。
阿州,今天的确是周五?
对。
那我马上去上班。
不必了,我替你请了假。
哦,谢谢。
客气,对了,小饮,我觉得你最近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或者放松一下精神,你说呢?
哦,这个啊,不用。他从阿州里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种微妙的东西。
我觉得还是休息一下的好,你说呢。
呃……他脑子突然安静下来,就像风雨后的水洼一样平静,他突然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单位这边,我们会给你停薪留职,一直到你休息好以前这个位子都是你的,怎么样?
哦,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总不能说谢谢,再者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工作如果他想找的话随时都能找到。
等周末了找你喝一杯,如何?阿州问。
呃,好的。
那么,先这样,我先去忙。
好的,再见。
拜拜。
他扣掉电话以后,感觉脑子里仍然是空的,就像里面注满了空气。他现在唯一想确定的事情就是——今天到底是周几。
他翻了一下手机通讯录,他发现,他手机里的通讯录只剩下了两个人,他的父母!他头一下子蒙了,莫非是喝酒以后被别人删除了?那也不可能啊,别人删自己的手机号有什么用呢?自己删除了?这不好说,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干过,但也无法排除是他自己删除的,但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删除手机上的所有联系方式他也保持怀疑的态度,毕竟太超越常理了。
他又看了一下手机短信和通讯记录,短信箱里只有一些银行和服务台,垃圾信息,其他的全没了,通讯记录也是,不是骚扰电话就是通知电话。这可不好办了!他念叨着。他想,先给父母打一下电话确认点什么吧。
他打的是他妈妈的电话,因为他爸爸经常不带手机,电话拨过去以后,冒出一句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you'rebelimgis……他脑子里一阵鸣响,就像整个世界在他脑子里爆炸一样,他赶紧扣下了电话去拨打他爸爸的电话。他爸爸的电话是通的,万岁!
喂?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喂,爸爸!虽然他意识到那头的声音有点陌生但还是喊了他爸爸,因为,他有时候耳朵会失灵或者听不太清楚别人说什么。
呃,你是?那头显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您是宋文浩吗?他赶紧问,那声音急切的就好像对方随时会挂断电话一样。
不是,你打错了!
这是你的手机号?
对。
新换的?
不,用了几个月了。
那你认不认识宋文浩?
不认识。
哦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对方显然不耐烦了。
等等,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周几?
周五。
好的,谢谢。
不客气,再见。
好的。
他挂断电话以后想到,问别人今天是周几的确挺蠢的,那个家伙肯定会跟他认识的人说,你知道吗?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傻瓜,他喊我爸爸,还问我今天是周几,你说逗不逗?!******,真是逗死了!当然啦,听对方口气可能不太像是那种人,因为对方声音很板正,怎么说呢,就像是系统语音一样,感情的变化很小。他把手机放手机把玩着,他想,要么是世界出问题,要么是自己出问题了,当所有人告诉你,你是错的的时候可能你真的错了,也可能大家都在说谎,二者必居其一,他现在的问题就是不能证明自己是错的也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出门去实际的了解一下这所有的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穿好衣服,匆匆的走出门去。他住在一个公寓的五楼,等他爬下楼梯他看到天正在下雨,很小的雨,路上行人很少,他几乎不认识,当然,之前他也不可能认识他们,但这一次,他觉得哪里不同了,他感觉他对他们的陌生感更加强烈一些。他看了周围的建筑,它们与往日并无两样,这里所说的并无两样指的是建筑的样式,但实际上,它们看起来有点大,每一间房子好像都是那样。他继续往前走,在走了大概一个街区以后他看到一个稍微大点的房子的门前排了很长的一队人,队伍一直延伸到另外一个街区。他觉得这些人很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队伍能拍那么长的场面。他于是问了其中一个排队的人,你们在这里干嘛?买东西?
那个排队的男人说,不,我们在领身份,该死的,这里只有一个身份认领处,我已经排了仨小时了,他说着看了看表,该死的,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去上班了!
他看了看那个人,此人现在有点烦躁,他想他还是具体的问一下看起来心情比较好的人吧,于是他走到一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微笑着上前跟她打招呼,嗨,美女!
嗨,她笑着回应他就像他是她的老朋友那样,声音亲切。
我想知道你们在这里干嘛!他说。
我们在排队很显然!
是,我知道,你们排队买东西吗?
不,我们在认领身份,你知道我昨天的身份是什么吗?她语调越来越激动!
他看着她的鲜红的嘴唇感觉有点头晕,呃,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是新来的?
呃?
我问你是不是刚到这个世界!
不,我是85年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什么时间来的。
呃,我不太明白。
你不知道这是个新世界?她声调稍微提高了一点,很显然她很惊讶,她的高亢的语调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大家的表情看起来都很惊讶。
他觉得有点窘迫,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来,他慌忙抹了抹额头,说,是有点迷糊,我昨天喝多了,今天早上醒来脑子很乱。
哦,好吧,看来你还真是新来的,她说。
也许。
跟我刚来的时候一样,不知所措!她说。
是有那么点,这是新世界?
对,跟往日的世界很像,但是绝不同于往日的世界,我是说,新世界是按照往日世界设计出来的,但是,它跟往日世界的区别就在于,这里没有身份,所有人都没有身份,全都是零,而且,这里的人没有太长的记忆,他们只记得昨天的事情,前天的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在这个新世界,只有一部分人是有固定的身份的,也只有一部分人的记忆是长久的,这些人就是身份的发放者,他们就像是给我们发衣服一样发放身份,身份都是随机的,有时候会很好,有时候会很烂,并且总是很烂,不过,还好,身份不是固定的,我们明天就不用再做那个什么很烂的人了,你知道,有时候,你会很奇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烂身份的人?比如小瘪三,小流氓,偷窃者,对了,我不想成为偷窃者,她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在她闭嘴的时候,他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她会再说上一段时间,所以,她停下来不说话看着他时,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哦,是,是很奇怪。
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她问。
我不清楚,我认识的人都联系不上了,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心里突然感觉有点悲哀,就像是走到世界尽头那样,完全被隔绝开了。
哦,也许,是他们对你的身份进行彻底篡改了,她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条口香糖塞进嘴巴。
彻底篡改?
嗯,是的,就是这么回事,因为你的记忆实在是太难抹煞了,所以,他们只好强行对你的记忆进行篡改了,她边嚼口香糖边说,他觉得她嚼口香糖的样子非常可爱。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适应新世界,显然,旧的思维对新世界的进步造成了很大阻碍。在这个世界里,不允许存在阻碍新世界前进的任何事情存在,一旦他们发现就会立马消灭掉。
他们指的是谁?他问,这时,后面排队的一个高个子男人催促他们往前走走,因为队伍已经在稍微前进了,他看了看身后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他有点无精打采的,身体也很虚弱,他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孔,他看到他的鼻孔里的鼻毛都冒出来了,他觉得有点恶心,该死的,个子矮就是这样!他往前挪了挪,然后看着女孩继续听她说话。
他们就是新世界的维护者,但,我们从来没见过那些家伙,据说,是穿着银色盔甲的人。
喔,好吧。
我们都是一些被世界隔离开来的人,既回不到过去又无法抵达未来,她说这句话的腔调有点伤感。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如果一个人在伤感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打搅她。
她看他没有说话,于是她继续说,我们的是从时光漏洞里被切割开的人,等会在你认领身份时,他们会告诉你的。
哦。
眼下,我们至少还要等1个小时才能排到我们,真是讨厌!
你排队很久了?
2个小时了。
喔!那是很长了。
没办法的事情,对了,你目前住在哪里?她问。
yo一街区。
喔!很酷!那是富人住宅区,说说看,你怎么去那里的?她眼睛里闪着光彩。
完全不记得,第二天早晨醒来就在那里,好像之前一直住在那里。
你以前很有钱咯?
不算有钱,但从来没缺过钱花。
那很酷,只不过……
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的钱到时候要被收走,他们会把你个人的密码记忆全部清空。她看起来很遗憾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有私人物品,手表,手机,电话号码,生日,年龄等等,全部不能拥有。
空白人?
差不多。
那我能不能趁现在还没有被缴走身份以前把钱花了?
你没有身份不能花钱!
是吗?
你等一下,她看了一下胳膊上的身份标签,标签显示还有5个小时身份就过期了,她说,因此,我可以用我的身份花钱,如果你信任我。
当然!他说完心里有点犹疑,因为他并不认识她,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它,但他都说出来这样的话了所以也就无法反悔了。
你的卡呢?她问。
等一下,他从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一个钱比较少的银行卡递给她。
密码告诉我!
你有笔吗?
有!
她把笔递给他,他于是就把密码写在了她的手背上。
告诉我,你想买什么?
午餐,随便一点的。
好吧,你先替我排队,我马上就来!
好。
他目送着她离开,在他看不到她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愚蠢,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他焦躁不安的站在那里等着她来,时间过去20分钟了,他感觉越来越不安。后面的那个高个子男人看他如此焦躁,于是就问他,怕她不回来?
他回头对他微笑着说,有点。
不会!
为什么?
有身份的人不会或者不能欺骗别人,否则将永远不能领取任何身份并且会遭到当局的追捕,被抓到是很惨的。
是吗?他觉得难以置信,因为别人怎么会判断对方是不是会说谎呢?除非当局在每个人的心里安装一个检测设备。
是,不过也有冒险者,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体,拥有很强的组织能力,有时候会偷走别人的身份,特别是身份特殊的人,他们很容易下手。
身份也能被偷走?他挺惊讶的。
当然!他们有一种盗窃身份的设备,可以很容易就能把你的身份给抠走。
不过,他们要那些东西干嘛?
干嘛?当然有用,可以操控整个世界的动向!所以,在身份领取处会动用很强大的武装力量!
我怎么没看到!
你?你当然不能!他不屑的说。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没有接收设备!
你有?
我当然没有!他理直气壮的说,仿佛他本来就应该没有。
你见过袭击?
当然,被袭击以后整个人就相当于死了,除非经过当局身份的重新加载。
身份不是唯一的?
是唯一的,但是记忆软件会有很多个。
不乱套?我觉得这样挺麻烦的。
你错了,这是最高效的统治手段,他们会把领导层中最优秀的记忆保存下来,然后施放到不同的人身上,这个好处就是不用选举,因为你永远不会晓得一个新人会给世界带来推动力还排斥力,为了降低风险,当局会选择一个最适合的思维和记忆保存下来然后每天发放。
告诉我,现在你的身份是什么!
科研领导!
哦,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能解释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份再有几个小时就过期了。
不过那个经历不坏,对吧?
当然!他笑了,实际上感觉很棒!真的!
相信你!
他发现,这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很容易和陌生人熟悉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身份的原因,所以对他们来说无所谓陌生和熟悉,熟悉可能就是一个相对词。他又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很担心她来不了,就像刚才那个大个子说的,有可能受到身份袭击了。
她会不会受到身份袭击他问。
大个子说,难说!
你能不能帮我排一下的队,我去找她,如果她来的话就说我去找她了。
没问题。
拜托!
放心。
他朝她去的方向走去,每走到一个食品店他就要朝里张望一次,他经过很多家店,都没有,在街角最后一家店,他看到了她,她在跟售货员说笑,在她一扭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他,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她不明白他怎么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