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阴冷,潮湿。
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留下一阵阵的回音。
没有说话声,没有摩擦声,甚至没有呼吸声。
血,满目的血。
从这里流到那里,在低洼处汇聚成一滩。
干涸的血迹已经转黑,除了腥气,和乌漆漆的石头没有区别。
着赤色长袍的人,慢慢走来,他猛地一拳,打在那人没有知觉的身体上,恶狠狠发问:“到底说不说!”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已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全身的伤疤因这一拳,又开始汩汩往外冒血。
赤色长袍的人冷笑一声:“你到底在硬气什么?还是老实说吧,我放你一条生路。”
受伤那人依旧没有反应,紧紧闭着双目。
“明明已经死了,可这么多天,血还是热的,真是怪哉,怪哉……”赤袍的人喃喃着,越走越远。
受伤的人不说话,是因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看得到一个人。
他在心里想——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爱了你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
无论是谁,都没有我更在乎你。
很多年,多到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多久。
我很累很累了,但我仍在追逐你,我失败了好多次,但没关系,只要最后一次成功就好。
……
他在内心不停叹息,根本没有想要醒过来。
尽管他在无尽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沉沉的压抑,但却不想逃离。
因为他在沉重里,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为之追逐一生的,不,追逐了好几辈子的光亮。
那个小小的光点,是让人心甘情愿坠入地狱的力量,人们管它叫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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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座山”中疾步行走的叶心,他一边走,一边努力托着自己的下巴。
这条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缝隙,幽深,狭长,走了很久仍没有尽头。
“大师,长庐就在这座山里吗?”叶心的声音在山体内不断来回撞击,回音震得人耳膜刺痛。
执空只管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不知道,走下去看看吧,就算他不在,也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接下来的路,二人无言地走了许久,直到看到前方一丝微弱的光亮。
叶心几乎高兴地跳起来,再这样走下去,他简直怀疑要再也走不出这座山了,幸好幸好,不用留下做山神了。
可执空却身形暴退,抓着叶心就闪到一边,紧紧贴着岩壁。
叶心趴着尤其丑,像只壁虎似的,他面容扭曲地问:“怎么了?”
执空“嘘”了一声做个了噤声的动作,侧耳细细听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光亮,应该是障眼法,贸然进去,就启动了阵法。”
叶心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看来长庐肯定来过这里。”
执空沉默地点点头,忽然捏了个手诀,无声地念了些什么,摇摇头道:“这大概又是他自创的阵法,我什么也探不到。”
叶心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铜板说:“要不用这个试试?”
“没用的,”执空叹气,“面前这个术法,得用符箓才能破,我试试别的办法。”
说完,他剑指一扬,一丝气流直冲那光亮而去,叶心听到破空之声,愣了半晌才咋舌道:“化、化虚为实?”
执空“嘿”了一声:“没什么稀奇的,化境中期的招式,你师父关河州也会。”
化境中期……叶心自嘲一笑,自己悟了这么多年还是真境后期,不过,车景也化境中期了,还不是被抓了。
“好了,走吧,前头只是个幌子,让人自乱阵脚而已,真正危险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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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另外一行人也到了“一座山”外。
秦宋柯看着光秃秃地悬崖,一脸怀疑地看着九黎:“你确定是这里?”
九黎点点头,华容见状解释道:“秦大哥,九黎她学过巫术。”
秦宋柯显然还很怀疑,但什么也没说,只示意九黎继续。
九黎则问华容:“殿下,有铜钱吗?”
华容摸了摸腰间,问:“银票行吗?二十两的那种。”
……九黎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算了。”
只见她反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细看,那根本不是簪子,而是一根极为普通的筷子。
她手腕一翻将筷子横在胸前,闭目调息,忽然扬手将筷子狠狠扔了出去,口中冷喝道:“乾坤灵箸指乾坤,破!”
几乎同时,秦宋柯和华容看到崖壁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此时九黎的身形已经没入了洞中。
秦宋柯忙拉着华容过去。
走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华容显然很害怕,她紧紧地抓着秦宋柯的袖子,找了个话题:“九黎,你刚刚问我要铜钱做什么?”
九黎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铜钱又称孔方兄,外面圆里面方,代表的是天圆地方,能通阴阳。筷子也一样,一头圆一头方。刚刚崖壁上的障眼法,就是用筷子破的。”
几人走过了执空和叶心走过的路,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看到的光亮,秦宋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去,却见九黎已经小跑着往前了,他忙一把拉住:“万一是陷阱呢?”
九黎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我能感应到,执空大师来过这里,就算有陷阱也必定被处理过了,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们需要加快脚步了。”
秦宋柯看着她,黑暗中,连她的轮廓都极其模糊,他渐渐皱起了眉头。
九黎沉默了片刻,突然抓过秦宋柯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钰”字。
秦宋柯一惊,看了看华容,心里一计较,华容在此,有些事不适合问,还是走吧。
快走到那光点所在处时,却见那光亮若即若离,明明马上就到了,但就是走不到。
秦宋柯心里一凛,不会是类似海市蜃楼的东西吧?
他快走几步拉住了九黎:“不能再追逐着那光点去了,我们很可能在绕圈子,或者被光点带到错误的地方去。”
九黎放下按在心口的手,幽幽地说:“这里看似只有缝隙那么一条窄窄的路,但其中岔路无数。我没有跟着光点走,而是在感应执空大师的位置。”
这一回,秦宋柯却没有再听九黎的,他停下,面色肃穆地说:“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
“嗬……”九黎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我只需要公主殿下的信任就够了。”
华容听闻,有些着急:“秦大哥,九黎跟了我很多年了,不会害我的。”
秦宋柯安抚地拍拍华容的手,深深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华容啊华容,谁说跟了很多年,就不会害你了呢?
帝王家的情,那不是情,都是债。
噌——
忽然,在黑暗中,几人听到了隐隐的金戈之声,秦宋柯立马屏气,下意识地拉过华容捂住了她的口鼻,迅速后退,身子贴到岩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