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景和高月蓝都带到小阁楼以后,叶心脑袋都快炸了。
身后是闻讯而来的燕清,听说车景中毒,吵着要立即给他解毒,要不是纺竹拦着,估计都要宽衣解带了。
隔壁是昏迷中的小妮子,以车景快要到化境中期的修为,能撑几个时辰,要不试试?
关河州说,高月蓝任督二脉突然气血逆行,剧痛之下昏迷,但无性命之忧。
叶心就纳了闷了,上次在竹屋,已经帮她压制过那股奇怪的气了,按道理,不该这么快又蹿出来。到底是什么病症,关老头也看不出来,须得从长计议。
连连施了十二针,高月蓝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叶心愁眉紧锁,这么扎针都不行,看样子没有两三个时辰是醒不过来了。
可偏生,昏迷之人,气血凝滞,若强行……非但不能解毒,还会双双中毒,爆体而亡。
车景怕是等不到那时候……
没成想,最后还是要叫燕清去。
得到了叶心的允许,燕清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车景房里。
叶心叹息一声,和纺竹一起到高月蓝房里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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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大仙!”
高月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昏迷了两个时辰,醒来第一句话就喊狐大仙,却不问自己为何会昏倒,叶心愈加发虚,她要是知道燕清和车景在一度春风了,该多伤心啊。
看见纺竹和叶心,高月蓝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问道:“狐大仙呢?他没事吧?”
纺竹不知该怎么回答,叶心摇摇头:“他没事。”
“我去看看他。”高月蓝作势就要下床。
纺竹赶紧拦住:“你身子还虚,多歇会儿吧。”
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秦宋柯也闷闷地来了一句:“他这会儿估计正风流快活呢。”
“什么?”
秦宋柯冷笑一声:“那个男人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还想着他?”
叶心摇头:“反正最后也瞒不住,告诉你也罢。小妮子,车景中了毒,阴阳相合才能解,方才你还在昏迷,是燕清去解的毒。”
闻言,高月蓝跌坐在床上,神色呆滞。
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动也不能动。
胸腔里有个原本火热的地方,哗地被浇了一盆冷水,冻得生疼。
纺竹有些埋怨地看了叶心一眼,说的这么直接,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么?
叶心被纺竹瞪了一眼,颇感无奈地说:“小妮子,这也是无可奈何,你总不想他死吧?”
高月蓝咧咧嘴角:“嚯,他们俩,关我什么事……”
“别说了……”纺竹白了叶心一眼,心疼地抱住了高月蓝。
“都走吧,让她静静。”叶心叹息道。
三人走后,高月蓝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狠狠咬牙,为什么……
明知道他和燕清在……
竟然还是想要去看看他!
相里誉那一掌,掌风凌厉,杀气四溢,原本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却叫车景以血肉之躯生生挡下!
她亦是习武之人,深知那一击的威力,若不是车景以身相护,将所有内力用来保护她,她此刻怕是已成了一堆肉泥。
舍命相救,他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一出苦肉计太过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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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还知道醒?”
刚醒来就看到她一副臭脸,车景不禁失笑,她明明是很担心吧。
“要喝水。”车景毫不客气地说。
高月蓝眼角一抽,算了,看你瘫在床上,不跟你计较。
她利索地倒了一杯水,没好气地递给车景。
“喂我喝。”
高月蓝瞪了一眼车景,他却微微嘟着嘴,一脸可怜兮兮。
这货是在卖萌吗?!
“真是……败给你了。”高月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粗鲁地掰开车景的嘴,猛灌了一口水。
“咳咳……”毫无意外的,车景被呛到了,“谋杀亲夫啊?”
“亲夫你个鬼啊!”
“蓝蓝,你忍心我死么?”
于是高月蓝给了车景一记白眼:“祸害遗千年,你死不掉的。”
车景却说:“再不快点,我就要毒发身亡了。”
高月蓝诧异:“燕清不是给你解毒了吗?”
没想到车景却摇摇头:“我只要你给我解毒,燕清被我打晕了。”
高月蓝登时愣住:“什么?”
车景讨好地一笑:“关河州给我施了针,延迟了毒发的时间,为了等你醒来,我可是吃尽了苦头。”
高月蓝忽然连连后退,脚步踉跄,心里没由来一阵庆幸,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竟是没有……
没有!
原来和那次她负气出走一样,车景和燕清根本就没有……
车景看她神色变换,忍不住一笑,他伸出手,只见好看的手指甲上一片青黑之色,他语气轻松:“你看,等到全部变成墨色,我就毒发身亡了。”
高月蓝见他如此,便知他是有心想看她失态,冷然道:“那你就毒发身亡去好了!”
车景并不气恼,反而笑意深深:“我说过,再不会接受别的女人。你信我,便留下;不信,我也不过一死,如此,还遂了你的愿。”
高月蓝深吸一口气,默默抽嘴角:“能用手解决不?”
“……”
车景黑线:“这么烈的热毒,没有女子的阴气,肯定解不了。”
高月蓝愣了半响也说不出话来,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叶心从燕清房门里出来。
叶心见了高月蓝,连连叹气:“下那么重的手,别说我了,就连关老头都要六个时辰才能把燕清弄醒。”
高月蓝浑身一颤,车景这人,竟是什么退路都不给她留!
她愣愣地下了楼,开了一坛酒。
酒杯递到唇边,却兀自一笑,高月蓝啊高月蓝,你什么时候学会借酒浇愁了。
烈酒入喉,辣的是胃,烫的是心。
高月蓝耷拉着脑袋,以前不经意闪现的画面,现在统统涌上心头——
车景一袭白衣,伸出手,温柔唤着“蓝蓝”,眉眼是化不开的宠溺。
车景浑身被血浸透,面目一片绝望和凄然,他说,高月蓝,你真冷血,我爱你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你怎么忍心。
车景的胸口赫然没入一柄长剑,她呆呆地站着,看着,世间从此成为阿鼻地狱。
车景掉下了万丈深渊,她哭着喊着,却终究迟了一步,她说——阿景,阿景,我是爱你的,可他再也听不见。
车景的笑还在眼前,她骤然声嘶力竭,天空雷电交加,乾坤颠倒,哭喊声不绝,她双目赤红,在火海之中成了魔。
……
车景,车景,车景!
眼前全是他,心里也全是他!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月蓝不察,自己早已是泪眼朦胧。
车景啊车景,你到底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的那些画面,是预示着什么吗?
难道,难道他会死吗……
高月蓝猛地一个哆嗦,不会!
车景这种人,怎么会死!
那么多次,他或是被酷刑折磨致死,或是突如其来一柄长剑,又或是掉下悬崖粉身碎骨……
一次又一次,死法竟然还不尽相同。
嚯!高月蓝蓦地冷笑一声,怎么,竟有如此恨他吗?幻想着他一次次死掉吗?
忽然,她紧紧捂着胸口,有个地方好痛好痛,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说——去吧,去给他解毒,去爱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醉意和痛苦一起袭来,她看了一眼车景在的房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咚一声,栽倒在地。
叶心闻声而来,无奈叹气,把她拖到了房间里,施了针,又输了些内力,一炷香,她才悠悠转醒。
醒来第一句话,她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叶心一愣:“你最多也就睡了两柱香的功夫。”
高月蓝凄然一笑:“是吗……可我感觉,有好几辈子那么长了。”
叶心摇摇头,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来……你也别太难过,说实话,男人都这样,就算你与车景成了亲,也难保他以后不纳几个小妾,找几个通房丫头,看开点吧。”
高月蓝悲哀地望着叶心,她竟不敢去想象,车景若与别人……
即使只是一个和煦的笑,一个温润的眼神……她亦在心痛!
那种炽热在燃烧,烧得她皮开肉绽,寒风从肋骨中穿透,直达心底。
如若只是动心,如若只是相识数月……
又怎会这样深刻,这样汹涌!
她轻轻摇摇头,对叶心说:“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
她只是,忽然明白了对他的感情。
那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