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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三)

(三)

大中十二年(858)春崇真观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诗人孟郊的一首《登科后》道尽了多少士子金榜题名后春风得意、豪情万丈的姿态。

又是一年登科时,长安朱雀街东新昌坊内崇真观前花团锦簇,游人如织,高中的士子们纷纷前来走马观花,题诗留名。好一派书生意气,一吐十年寒窗的苦闷。

这些士子当中,最惹眼的自然是新科状元李亿。李亿是山西太原人,天生俊朗,人言之有宋玉、王昌之貌,如今高中状元,除了八方来贺,倾慕他的姑娘自然是从长安城排到了他的老家。虽然还未任职,但早已成为达官贵人挑选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如此之高的人气让李亿颇有些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地骑在骏马之上,耳边此起彼伏的都是交口称赞的声音,春风拂面,李亿顿感舒服,只差吟上一句夫复何求了。

来到崇真观前,花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确实能唤起文人墨客的诗情来。李亿翻身下马,也是一抒胸怀,赞叹不已。状元郎一到,立即就有大批士子围拢上去,称兄道弟,一通夸赞,有言状元郎姿貌俊伟,一表人才的,也有言山西人杰地灵的,更有甚者,直言太原不愧为当朝龙兴之地,卧虎藏龙。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山西是个好地方,状元郎是不世之英才。李亿一一拱手答谢,谦虚一笑,其实心里如倒了蜜罐似的。

崇真观壁上,皆是高中士子的题诗,李亿抬眼望去,尽是狂喜与兴奋。都要怪孟郊的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此句一出,千古登科词尽废也!正当李亿也准备一展才华时,忽见一妙龄少女也正提笔在壁上题诗。李亿以为自己花了眼睛,定睛细看,确见四十米开外有一位女子,十三四岁年纪,面容姣好,肌肤白皙,略施粉黛,纯美动人。李亿的少年情丝瞬刻间被勾起,心扉迷乱。正浮想联翩时,那少女竟消失在了人群中,李亿四处寻觅,不得所踪。

这不知名的少女就这样一声不响地闯入李亿的心扉,种下情种又一声不响地离开,翩若惊鸿。

李亿正苦闷,忽然想到少女题诗的那面墙壁,顾不得一切,拔腿就去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崇真观的诗海里,李亿终于找到少女题的那一首——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落款处写道——鱼幼微,大中十二年春,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书法清俊遒媚,流丽明快,与其他士子们的笔锋气韵确有不同。

李亿看得入神,许久才缓过神来,只觉那俊秀的字迹上仍留有少女的体香。李亿着人将诗文抄录下来,四方打听,方得知这题诗的少女便是鱼幼微,字蕙兰,幼年流入长安平康里,一介布衣,诗文得温庭筠真传。此时的李亿身为状元郎,若想娶妻,不知多少名门望族、达官显贵抢着把女儿们送到府上,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岂不是排着队等着挑。

然而李亿毕竟青春年少,对一见钟情深信不疑,只觉得鱼幼微是他心中的仙女,已经将他的心俘获,除去幼微,纵是三千粉黛,亦不过庸脂俗粉罢了。可是鱼幼微毕竟身世贫寒,又是出身烟柳巷陌的女子,李亿状元及第,地位的天差地别,使得李亿不可能将幼微娶进家门。

为此,坠入爱河不能自拔的李亿如同千万只蚂蚁掏心一般,欲火难耐,终日不思茶饭。

一日,李亿的一个门客看出了李亿的心思,献计道:“大人若是真喜欢那小娘子也不必明媒正娶,可纳为妾,如此便天经地义了。”

李亿言道:“你倒说得轻巧,我本未娶妻,若何纳妾?”

门客道:“大人状元及第,前程无量,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之事,而正妻的位置是不能给她的,不然就坏了门当户对的规矩。但纳她为妾就不同了,这样不仅将正妻的位置留给将来可能在大人的仕途上有所帮助的人,而且名正言顺。于她而言,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于大人而言,是抱得美人归,岂不三全其美。”

李亿觉得有理,但仍有些犹豫,道:“可此事实难说出口啊!”

门客道:“这种事哪还需要大人亲力亲为,找人牵个线搭个桥,好事不就成了。”

李亿问:“那找谁去合适啊?”

“我听说大人有个同乡,叫温飞卿,屡试不第,但颇有诗才,鱼幼微一度欣赏他的文采,曾拜他为师,两人关系颇深,大人若能以新科状元的身份与他诉同乡之谊,温飞卿必然会心存感激,那牵线搭桥的事情岂不是水到渠成。”门客说完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像捋两撮枯萎的干草一样捋着嘴唇上的八字须,自鸣得意。

李亿心中不免激动,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决定明日去拜访温庭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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