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丹凤眼冷冷的环顾棚内,用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掩住口鼻,厌恶的说:“爹,这哪里是能用膳的地方,站一会儿都能脏了鞋,咱们回马车上吧。”
薛无常看她一眼,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声如洪钟的说:“前方还要走很远的路,你又不肯吃用火烤的食物,除了这儿再无他处,你就将就将就,等到了天涯海阁再好好安顿。”
薛凤衣愤愤的一甩手,扁着嘴不依道:“我就不,我宁愿死也不吃这乡野饭食!”
薛无常是极宠这个女儿的,但他身居高位数十年,说一不二惯了,女儿当众顶撞他已有些不悦,可偏偏被惯坏了的大小姐却丝毫不会察言观色。
方才掀帘子的中年人已站到薛无常身侧,笑着打着圆场,“小姐别生气,都怪笑的安排不周。不过咱们自己带了厨子,用的肉食也是从盟里带来的,除了火要用他们的,旁的与平日并无二致。”
“哼!说的轻巧。”薛凤衣却不领他的情,丹凤眼一番,冷嘲热讽道:“我在家中吃的是银丝炭煮出来的珍馐,在这破地方,即便还是平日的食材,用破木头煮出来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中年人眼看薛无常越来越黑的脸色,眼看着圆场打不下去了,就听薛无常猛地一拍桌子,那摇摇欲坠的木桌哪里受得了这一掌,登时便支离破碎的散了一地!
这一掌劈下去,薛大盟主的脸色才回转了一些,可在场的所有人却吓得大气不敢出,就连娇蛮成性的薛凤衣也呆立当场,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这时便听薛无常听不出喜怒的说:“老金,你去安排人做饭食吧。”
被称作老金的中年人忙应下,给薛凤衣使了个眼色,拽着她往外走,薛凤衣眼中含泪,猛地甩开老金的手,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顿时整个茶棚里,只剩下战战兢兢忙活饭食的厨娘,和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的薛无常。
灵榭蜷缩在柴火堆后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进退不得,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
原本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的薛无常突然睁开眼睛,凌厉的往这边一扫,狂放的掌风呼啸而至!
灵榭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滚,几乎同时原本藏身的柴火堆轰然一声炸开!飞溅的木屑暴雨梨花似的挟着着气浪扑面而来!灵榭所处的位置正在那片暴雨正前方,她正准备运起全身内力抵挡,电光火石之间却放弃了抵抗,一个鹞子翻身堪堪避过大部分的冲击,却仍有一小部分木屑银针似的落在她的背上!
后背传来密密麻麻的剧痛,疼的起不了身,只能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一双黑色皂靴落在眼前,她顺着靴子抬头看去,只见薛无常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灵榭顿时生出些卑微感,这种蝼蚁似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
薛无常敛眉看着脚底下的小姑娘,淡淡的说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灵榭忍痛用手肘抬起上身,俏生生的小脸白的像纸,“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是借此处避寒的。”
薛无常的目光落在女孩轻薄的衣服上,那双血肉模糊的赤脚在冰天雪地实在太过显眼,若是平常的小乞丐,也许此刻已然魂断西天,可她身上的那件已经脏的看不清原貌的衣服,却令他歇了杀意。
那人派来的杀手,绝不会露出这等低下的破绽。
可饶是如此,这小姑娘的身手却实在了得,能在他手下避开一掌的人不是没有,却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他眯眼看着她背上泌出来的鲜血,头也不回的说道:“老金。”
方才那中年人跑过来,见地上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还请盟主降罪。”
他竟然没有感觉到这女孩的呼吸,定是个武功不低的高手,难道是那边跑来的杀手?
这一路上他们可没消停,不然也不会走了大半个月都没到天涯海阁。
薛无常哪里会不知他的想法,摆了摆手说:“让庸芦给她看看伤。”
老金愣了愣,却没敢问缘由,忙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出去了。
灵榭强忍着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来,半晌才从牙缝里咬出一句:“谢您的不杀之恩。”
可这份疼她记下了,若有机会,一定加倍奉还!
薛无常却不再看她,径自坐回长凳上喝茶,茶杯是夜光杯,茶是顶级的高山云雾。
不一会儿,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掀开帘子进来,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白面无须的美大叔一枚。
庸芦蹲下查看了她的伤势,掐了掐她的小脸,啧啧称奇道:“若不是这一手细皮嫩肉,还以为这丫头是铁打的呢,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死,真是奇葩。”
灵榭晕倒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恨不得上去挠烂了庸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