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等待
病房里剩下满眼失落又带着些许期盼的丁家老两口。
“去了。”周迪异常冷静地对电话那头的张岩说道。
“她的离职已办好，接下来就剩下，等待。”
时光一点点从指缝中爬过，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唯有独守的老人渐生华发。这将是最冷清的一个春节。丁家上下悄然无声，就像平常一样。老两口开门，到院子里溜溜弯，看着有这满院子的春意和自己一同等待，他们不禁微笑起来。丁聆虽然不在身边，但这里的一切都让那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掌上明珠长留于心。
烟花在空中闪过，就像所有风景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周迪站在窗边，任由瞳孔里烟花绽放又掠过。
“既然她都已经走了，你该考虑出国完成你的学业了！”周爸爸等一干人并不知道丁聆的真实情况，这也是陈垚交代的，回到多连空间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
话音刚落，周父关上房门，一手招呼着周母，示意她也离开。
房间里又剩下周迪一人。此刻他想起了那个晚上，如果自己勇敢一些，任由她咬自己，将她揽入怀抱……或者抛开自己是三代单传的独子，随她一道而去……
鞭炮声响起来，周迪独坐在窗边，打开手机记录下的关于丁聆的一点一滴。尽管她去了无法见面的地方，但她还活着！活着！
接下来的几天，周迪都没去派出所，好几年的年假，都积攒起来，所里也都批准了他的假期。
接下来的漫长假期和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春光里，周迪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林啸家的腊梅树下，望着远处的白杨树发呆。这么多年的等待和付出眼看着化为云烟。他还记得年少时光在这样的春天里，他们会拿着风筝你追我赶；炎炎夏日瞒着家人去河里游泳；蝉夜坐成一对，在院儿里听父辈们讲故事；高考时因为她肚子痛，背着她去考场；困在封山的山顶，脱下外套给她温暖；整齐的马尾，洒脱的性格，满是英气的脸颊和柔软的眼神。一点一滴都是自己的钟爱。
周迪的心，在呼唤。
休学后最后一个机会，去美国读博的时间到了。在一个普通的春日晨光里，周迪剃了平头，着上最体面的西服，去了丁家。
“我会等着她。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丁妈妈看到周迪帅气光鲜的样子，愈发心疼，“好孩子，你去完成你的学业吧！不能为她耽误了你的前途！”
“我们不认你这个儿子，就算她回来了，也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她和陈垚才是天生一对！”丁爸背对着周迪，负手咬牙说出这样的话就走开了。
“我……”
丁妈妈听着眼泪夺眶而出。
“听你姨的，这孩子，咱就当她去了！咱好好的，把博士读了，回来还有大好的前途，大把的姑娘等着你！”
“可我的心，已经跟她去了！”
“你去读书，也不妨碍等着她！去吧！”说完，丁妈妈蹒跚着摇摇手去了里屋。
真是个痴心的孩子啊！丁妈妈心里默默念着。伸手拿过丁聆的相框，食指在冰凉的玻璃上滑动着。
“咱姑娘又不是死了！别伤心了。日子咱照常过。等着！总有一天会回来！”
病榻上，林啸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那颗腊梅树。梅花早已凋谢，只是故人不在。他还记得那个暖洋洋的午后，他拼尽全力站起来后，见到的那个脸色惨白，却精神振奋的聆姐姐。不知她此去可好。
这时手边的笔记薄掉下去，林啸费力将其拾起，却意外发现掉落出来的一封信。林啸预感到了什么，快速将其拆开。是丁聆的字迹。他仿佛看见丁聆就坐在自己的床边，阳光很好，手里的笔记本上沙沙作响：
“亲爱的爸妈，师娘，岩哥，啸啸，还有周迪：我此去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凶多吉少，而是去履行我前世的职责。大可宽心。你们完全应当相信这信的每一句话。这是我在无比清醒的状况下写下的。
罕见干细胞白血病，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的工作，我的感情，我生活的社会，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精神。此去是我近一个多月来最终决定的。
你们或许会认为我的梦境让我筋疲力尽。但其实是我想要融入到那个更真实的梦里去。是的，那才是我生活的地方。当你们问我为什么愿意抛下父母，兄弟，工作去到一个在你们看来迷一样的地方。我只能告诉你们，这就是我的宿命，自我在梦里梦外都遇见了那个右手掌心有朱砂痣的人开始。
此去我定会好好活着。并且，请相信，待我回来的时候，必将还你们一个健康，快乐的丁聆。
最后遥祝周迪学成归来，幸福安康！
勿念！
????————刘瑾肃”
“妈！”
当这封信在众人面前展现的时候，房间里渐渐聚集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人们都惊讶于丁聆的先知和豁达。
周迪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潸然落下。他想着丁聆这些日子以来在病床上承受痛楚的时候，内心如刀绞一般。转念间，她回去，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好的。而她祝福自己幸福，已然表明她的态度。
众人无法解释丁聆的先知与她所署的名字。
就在这时，张岩看见了信封的背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梦回梦都”。
国际机场。
周迪依依惜别送他的人们，踏上了求学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