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言语,没有动容,想他这种老江湖,都是心如磐石,坚定不移,不可能对对手的牺牲动容,但是他眼中还是闪过一点欣赏之色。
对自己狠才能对别人更狠,这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话语,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确实没有几个。
大掌柜调整好气息,而刺客的血也是流了一地,整个屋子中的血腥味如陈年老酒一般浓烈,刺鼻,但是二人却是神色如常,好像已经见惯了一般。
趁他病要他命!
眼神一凝,大掌柜动了,身子微微下倾,控制好重心,脚尖点地,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冲了过去,刺客这个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他明显也不像是会放弃机会的人,哪怕这个机会很渺茫。
刀随身动!刺客双腿一弓,重心下移,稳住下盘,看着冲过来的大掌柜,轻轻的向前送了一刀,刀光霍霍,在这狭窄的房间中泛出清亮的光。
这一刀看上去,简单随意,大掌柜没有闪躲,因为躲过这刀有无数种方法,太简单了。
他用左手肉掌向前拍去,若是寻常人,用肉掌接的话,非伤即残,但是他却是大掌柜,他的手上的老茧已经打到了骇人的底部,用两块岩石来形容它倒是比较恰当。
刺客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好像是有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其中,大掌柜眼光紧紧的盯着对手,自然是看到了这道光芒,心中咯噔一跳,手中动作立刻是变幻了一下,用两双手向前探去,竟然是想来一招空手接白刃!
这种花哨的动作,不然是打那种表演,不然的话,便是要高明的技巧,寻常人等做这种危险的动作不过是自己作死罢了。
但是大掌柜明显不是那种人,看着他全身上下累累的伤疤,便是知道他的经验必然是极为的丰富,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选择了这种冒失的做法,定然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转瞬之间,一双肉掌,一把尖刀,便是即刻间相遇。
没有任何的花哨动作,这把刀便是停住了!
大掌柜的一双肉掌像是钳子的两端,死死的抱住了刀刃,竟然是再难以前进一分!
刺客的手想再向前前进一分,但是却难如登天!但是他的眼中却是有一种得逞的神色,竟然是转身便是跑了出去!
刺客最大的优势便是在于,敌在明他在暗,攻守皆可,这边是最大的优势,这个时候的他也是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但是壮士断腕,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一只手臂,还要奉献出去的,还是他的性命,大掌柜看了看地上的鲜血,估计那人离死也是不远了。
嘲弄的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的小心谨慎最后竟然是放跑了对手,这名刺客明显是知道自己的底细,然后最后演戏给自己看,从而逃脱,不得不说这一招很妙,怪不得刚才刺得那一道绵软无力,垂下头,大掌柜看了看手中的刀,发现刀工甚好,难得的精钢所制,不由得暗暗的皱了皱眉。
清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竟然是有几分凉意,这短短片刻的战斗,大掌柜的全身就像是被泼了水一样的,湿透了,可见对于心神的消耗是多么的巨大。
他略微思索了下,便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知道,这个刺客不过是个开胃菜。
这个时候的叶琛和秦殇在大街上跑着,忽然间,秦殇若有所思的转过头,遥遥的向着戏院看了一眼,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放缓脚步。
小镇的确很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七拐八绕,气喘吁吁的二人才终于是跑到了映月楼,二人看着这响亮的牌子,竟然是隐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定了定神,准备推门进去。
但是奇怪的是,这映月楼今天竟然是关门了!
从秦殇叶琛记事开始,只要路过,便是没有看到过映月楼关门这档子事。最多也就是冬季时节用一个小帘子挡风,但是从来没有大门紧闭的时候,但是今天却是有了!
事出异常必有妖,二人看了看眼色不再迟疑。便是准备推门便进,但是好像是从里面锁住了。
秦殇忽的感觉苗头不对,心中隐隐的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大力的打门,但是里面却是无人应答,四周都是静的可怕,同时还逐渐的升腾起雾气,静谧,但是有几分渗人,感觉好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当机立断!撞门!
二人用肩膀承受绝大的力量,加上一段助跑,狠狠的撞向了那一扇木门。
一次,两次。
终于,咚的一下,门开了。
但是看到的场面却是让人终身难忘的东西。
血!
满地的鲜血构成了这个小世界的格调,漫天的血染红了地面,好像是小河一般,在地上漫过了一层,妖艳而又美丽。
酒一样炽烈的鲜血涌进鼻腔中。
二人一瞬间便是感觉腹中翻涌,刹那间,张嘴便是吐了出来。
不过是走了五六个时辰,怎么会变成这样!二人心中惊疑,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但是却不然,这都是真的,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他们的面前。
好像是要将肠子都吐出来,二人好不容易才是缓过劲来,将摇摇晃晃的身子稳住,迈出了一步。
嗒的一声,这是脚掌与鲜血接触的声音,二人并不想这样,但是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前行。
整间屋子静的可怕,好像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被血染过一遍,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死人,只有血,好像是这个小镇上所有的血都是流到这里面了,静悄悄的,只有二人脚步落地的声音,二人转过头,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无言语,向着里屋的琼莲的房间走去。
他们都不想看到那个画面,心中都是有些希望。
哒哒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诡异的骇人,昏暗的房间中,浓烈的血腥气息,让人心有余悸,但是却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二人现在没有别的地方能有琼莲的线索,所以只能向前,去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屋中。
二人皆是心志坚定之辈,不会动摇,但当二人站到房门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实在是太压抑了,但是真正要谨慎的东西还在前面,凝重的对视一眼,悄悄推开。
虽然刚才几乎已经是将能够吐的东西全部吐了出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原本秀气的闺房,这个时候黑漆漆的,只有一点点的月光还透过来,但是却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扑面而来的,依旧是那浓烈的血腥。
但是摆在二人面前的场景却是更加骇人。
二人几乎呆滞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如同看见了阴曹地府般。
映着月光,本来进门便是能看见的桌子已经被丢到了一边,而旁边的床也是被砸坏,丢到了一边,屋中便是空开了一大块土地。
而这个时候,在这个地上,被人画上了好像是鬼画符一样的阵法,但是是用鲜血画出来的,最外面是一个大圆,圆套圆,间隔相同,最大的半径二丈有余,最小的也有三尺,层层相隔之中有着繁杂的纹路,有的如跃江之鲤鱼,有的如咆哮之猛虎,如此种种,皆是栩栩如生,让人心生感慨,如此浓墨重彩,画出了如此的阵势,但是最让人恐怖的却是那圆心之中的样子,最为骇人,本来还像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但是二人细细的瞪大眼睛之后,忍不住是坐到了地上。
因为在那圆心之中,是人,三十六个人,皆是光着身子,丝缕不挂,其中秦殇叶琛甚至是能叫上有些人的名字,甚至还隐隐绰绰的看到了这映月楼的老鸨,以及发生了口角的林公子!
更为诡异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树桩一样的站着,眼睛还是直直的看向了前方,但是若是就着月光,仔细的看,便是会发现,在他们的脚下,血液在缓缓的流淌,从他们的身体之中,但是他们却是无声无息,好像是死了一样,但是眼中却是还亦然迸发着光彩,一种狂热的光彩。
二人震惊,惊骇的说不出来话,在这十八年的人生中,哪里看到过这种阵仗,虽然意志坚定,但是也不可能不震惊。竟然都是暂时的失去了思考。
忽然,吱呀一声!
声响从外面穿了过来,二人猛地转头,只见一道身影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随后再也没有起来过。
‘难道是琼莲?’二人心头一震,跑了过去。
是一个黑衣人,嘴上还是用着黑布蒙了起来,这人倒在地上,眼睛圆睁,好像还是带着几分狂热的色彩,与刚才屋中的人如出一辙。但是让人最为震惊的是他的左臂已经全然的断掉了,还在微微的想着外面渗血,但是已经微乎其微,几乎已经是流尽了,但这更加的骇人,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流了这么多血也是要冲回来?
秦殇伸出手,向鼻子下面一探,立刻便是缩了回来。冲着叶琛摇了摇头,随后一狠心,猛地便是将蒙在脸上的黑巾拽了下来!
趁着月色,二人朦胧的辨认出了此人!
是她!
是琼莲身边的那个婢女!
二人相视一眼,均是震惊,这一切到底是隐藏了什么东西,像是雾里探花,说不清道不明,让人云里雾里,但是心头却总是缭绕着一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