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
从她背后传来阴沉的询问,这声音令她的身上泛起一阵寒意。这十多年来令她畏惧不已的声音。
“爸……”
他的双眼有如在刺探什么似的游走在千鹤的脸上。接着抬头瞄了一眼大屋的房檐。不经意皱了皱眉眉头,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让人想到滑溜溜的蛇。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突然提高的语调令千鹤不禁一颤。父亲从来都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他那诡异的行径,残暴的性格,不为人知的秘密……
“哥哥……他不见了……还有……似乎是有人在唱歌……”
千鹤含糊地应道。
南宫千羽脸色遽变。千鹤心里一凉,自己说错什么了吗?又会挨打了……她不敢直视南宫千羽的眼睛,游离的目光却正好落在他手中的蛇皮口袋。
千鹤害怕的都快叫出来。因为那蛇皮口袋里面有东西在动!而且感觉是很多生物为了博取里面的狭小的空间在不停的蠕动……
那是……什么?她不敢询问眼前的父亲,努力将视线收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很危险,诡异的父亲,木偶般的母亲,被囚禁在青灯寺的自己,她总觉得父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吸进父亲那深邃的双眼之中。她赶忙摇摇头。
“小心你的父亲……别让他发现了你的灵力……”
外公最后一次对千鹤所讲的话在耳边响起。
“回去睡觉!”
南宫千羽冷冷地吼道。
千鹤很困惑,哥哥不见了呀?难道父亲根本不在乎吗?还是说……哥哥的失踪根本就和父亲有干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震耳欲聋的雷鸣随之轰然作响。
“是……”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惊慌,不想让父亲察觉她内心的异样。她连忙转身,眼神还是不经意的瞟过那窸窣作响的蛇皮口袋。
她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去,不过仍然可以感受到父亲冰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紧张的快要窒息了。直到回屋关上房门好一会儿她才觉得目光渐渐离去。
不行,父亲一定有古怪!
千鹤决定跟踪父亲。她心想,自己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被逮着了,最多挨一顿打,从小到现在自己挨的打还少了吗?多一顿不多少一顿不少。
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小时候太懵懂,长大了以后才觉得这个家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古怪,连一直守护自己的傻哥哥如今都下落不明。
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觉得自己必须去一探究竟,于是刚想施法驱动纸人跟踪父亲,一个青衣道士便缓缓显像在半空中。
“小师兄!”
千鹤有了一丝欣喜。小师兄是常年徘徊在这古寺的游魂,不知什么原因惨死在这寺庙里。他无法说话,因为死得时候被人割了舌头。
小的时候,因为南宫千羽禁止一切家眷走出青灯寺,小师兄常常会游荡到很远的城镇给千鹤带回来一些稀奇的玩意儿,像什么芭比娃娃、泡泡糖、酸奶……
因为哥哥没有阴阳眼,每次跟他提起小师兄的时候,他总会一本正经地跟她强调这世上没有鬼,而且他觉得父母是误入歧途的信教者,他有义务将他们从深渊中解救出来。每次想到哥哥当时大义凛然的傻模样,千鹤就忍不住扑哧一笑。
小师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还让千鹤不要使用法术,指了指父亲离去的方向。
“不要让他发现了你的灵力。”她想起外公的警告。
“小师兄,你知道父亲的秘密?”
他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他指了指双眼,然后指了指父亲离去的地方。
“你……发现了……父亲的秘密?然后……”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他……他杀了你?!”
小师兄沉重地点了点头。
千鹤捂住嘴巴,浑身发抖,她的胸口像塞满了棉花,压抑地无法喘气。原来早就不是残暴那么简单了……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千鹤的心就像被冰刃戳穿般冷冷地疼痛起来。
什么秘密值得杀人灭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师兄死得时候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没有人性的恶魔才会对这样的小孩下的去手。自己朝夕相处的至亲做出这样的事……千鹤忍不住流出眼泪。
难道哥哥?难道……哥哥也不小心闯见了父亲的秘密,凭着哥哥那傻正直的性格,他一定会逮着父亲问个清楚!
哥哥惨死的景象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无法再保持冷静。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不!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哥哥!
她拉开房门,就向瓢泼大雨的屋外冲去。
这简直就像个阴森、残酷、绝望而又无比诙谐的笑话!
小师兄挡住他的去路,神色焦急,疯狂地在空中比划着。
“危险?呵呵……”
千鹤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冷笑。任由雨水在她脸上肆意地流淌。
“我可以死。哥哥不能死。”
小师兄露出无奈的神色,摇摇头,为她默默地撑起一把伞。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黑夜里一条不知名的幽暗岔道口。
“你带我去吗?”
千鹤目光重新定格了焦点。
小师兄点了点头。化作一盏不会被雨水淋熄的油灯。火苗的方向指向前方岔路的右边。
……千鹤右手紧紧抓着油灯,摇摇晃晃地走着。视野很差,没有办法看到很远的地方,但凭着记忆,她能确定此路是通向浮屠塔方向。
浮屠塔是用来埋葬妖魔鬼怪尸骨的地方。如有形,其尸骨长存与塔内不腐不烂,如无形,其魂魄徘徊在塔间不灭不散
这地方是祖上的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将有万劫不复之灾。
我没有犹豫,向小路的黑暗方走进。
浮屠塔外部轮廓是竹笋型的十二角形锥体,没有门窗。四方形的黑瓦紧紧地排列在一起,让人联想到覆盖着硬鳞的爬行类动物的皮肤。
塔下是一扇相当坚固的铁门。千鹤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门上被栓了好几条手臂粗的铁链,她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提起油灯向塔中窥伺——没有人,毫无生气,空空荡荡的黑暗。
“闯天天破,闯地地裂,”千鹤用手掌贴着冰冷的塔墙,凝神闭目,“急急如律令!”
突然双眼圆睁,整个消失在墙外。
但是让千鹤意外的是,她穿墙而过的只有一个头,身子却死死的被厚墙吸附住。
“我就说把号令缩短了念,没什么好事……”
因为怕咒语的法力太过强大,吸引过往灵体驻足,她没念出完整号令。只好趁穿墙法术效力还没消失之前,费上吃奶的劲往墙内爬。
塔内的魂魄全都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转过头来看着千鹤,不过下一秒就无视她飘走了。
“不用怕不用怕……这些魂魄的灵力都被镇压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千鹤闭着眼睛给她自己打气,心中把地藏菩萨本愿经顺着背了几遍又倒着背了几遍。
等她稍稍站稳,却感觉脚下质感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吓得险些失去了平衡。她正踩在一只巨大的蜘蛛妖上,八只黑溜溜的眼珠子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毒牙就会把她咬成两半……虽然这些妖怪都被封印了起来,但尸身却保存的非常完好,光是看着也够瘆人的。
“对不起啊……蜘蛛婆婆……打扰了打扰了……”她吓得两腿发软。
仔细一看,才发觉塔内的光线竟然比塔外还亮堂不少,而且打雷下雨的嘈杂声完全被阻隔开来。
塔中央是空心的,堆满魑魅魍魉的尸首,有些甚至还定格在生前张牙舞爪的狰狞瞬间。
外围是用石砖砌成的环形楼梯,楼梯的尽头,也就是塔顶中央倒挂着琉璃透雕的莲花盖,下面挂着一个巨大的铜铃。
铜铃的四周吊挂着颜色各异的符咒,满满的塞满了整个塔尖。
“我的天呐……这是镇压了多少妖怪啊……”估计,一个符咒就封印着一个妖怪,毕竟是祖祖辈辈积压几世的捉妖成果,这些妖怪要是全都放出来的话……千鹤打了个寒颤……还是不要想这些不吉利的好了。
小师兄指引她向更深处的地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