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从客栈门口飘过，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柜台前。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小二很快摆出了一个官方的微笑。
“酒。”
声音很轻，刚好可以听到。
在小二还想问要什么酒的时候，那个人转眼都已经坐到桌子旁了。
看上去并不像是缺钱的人，于是，小二就给他拿了坛店里最好的酒。
……
“请您大人有大量，赏口饭给我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乞丐跪在客栈门口，祈求着这位小二。
“我……不好意思呀，我这也是在为掌柜的做事儿，不能随便就……”小二左右为难。
“求求你…”乞丐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沉默了一会儿，小二终于叹气，“哎，等着。”
“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
小二好心地盛了一大碗饭，端给他。
谁知，乞丐刚接过饭碗，那碗就被踢飞了出去，里面的饭全洒落在地上。
“哟，这不是老李吗？”几个混混凑上前来，“怎么，讨饭呢？”
“哎呀，不小心给打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们！”被称为老李的乞丐气的发抖。
“哎呀，生气了吗？来打我呀？你以前不是整天高高在上的吗？”混混大笑起来，“现在家道中落，看你还有什么优越感！给我打！”
几个混混刚要动手，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白衣人很平静地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坛酒。长长的黑发搭在肩上，银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道皎洁的光芒，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气息。
“……嘁……今天就先放过你…”混混不满地哼了一声，对其他人说，“我们走！”
乞丐的谢字还没出口，白衣人就没了踪影，小二的手里无端出现了几两银子。
…………
刚回到落嫔城没多久，风霜就看到了风雪。
和白家的二公子地走在一起。
不过似乎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是吵架了吗？
风雪见到风霜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呆的，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在二公子面前整整抱了他几分钟才恢复原状。
……
“风霜！我想死你了！”
三个人在很近的一家客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白二公子笑她。
“你在风姜华那里修炼得怎么样啊？”她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他没有虐待你吧？你平常都是怎么吃饭的？你是不是变瘦了啊？你在那儿会不会很不适应啊？”
风霜拿起一坛酒，往杯子里倒，回答了她的最后一问，“非要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应该就是它了吧。”
“哼，你这家伙，这一年怎么没让你把酒给戒了。”风雪嘟起嘴。
“不说我啦，这一年，家里有发生什么大事吗？”风霜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继续给自己续杯。
风雪的表情一下就变了，沉下脸来，声音都和平常不太一样。
“风淑死了。”
看着酒杯的风霜一下子感觉没听清，缓缓抬起头来看她。
“啊？”
“风淑死了。魔尊杀的。”
酒杯里的酒满得溢了出来，流过桌子，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
“你知道魔尊吧？”
“知道，乱世第一杀人魔啊。”
“那你觉得，她是坏人吗？”
“……”风霜顿了顿，“你之前说，好坏看定义…要是由我来定义，她是。”
“可要是由我来定义的话，”风淑的眼里似乎闪着微弱的光芒，“她不是。
………
“她的房间里有一封遗书，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希望我们不要杀魔尊。”
“…………”风霜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一直到平静下来之后，他才缓缓地问，“真的…是魔尊杀的？”
“有什么可怀疑的？魔尊自己承认的。”风雪把脸歪到一边。
“可是…遗书这样的东西…未免太可疑了…”风霜心里始终想着风淑对他说的那句“由我来定义的话，她不是。”，“完全就像是提前就知道自己会被魔尊杀了一样…”
“正因为是这样，才更能确定，人就是魔尊杀的，不是吗？”风雪把他的话压回去。
风霜没能反驳，又继续问，“那魔尊呢？虽说风淑不让你们杀她。但，你们肯定还是会做点别的事吧？”
“那是自然，”风雪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点，“人已经抓起来关着了，绯红更是一气之下直接把她的修为给封住，就等风淑的祭魂后各种严刑伺候了。”
“魔尊…被关在哪儿了？”
风雪把头歪回来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地牢啊。”
然后，就没人再说话了。
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风雪又抬起头来，强行摆了个笑脸，拉过一旁的白二公子。
“对了，风霜。我今天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白二公子——我的未婚夫君。”
风霜看看风雪，再看看白二公子，不自觉露出淡淡的微笑。
此时只觉得，人生啊，可真是百感交集。
“风霜，”风雪突然又放下笑脸，说，“等我们成亲以后，可能就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白家？那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
“不是去白家，”风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想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风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讲真的，在这种战争无处不在的世界，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啊…就像风淑那样…”她又歪过头去，“我承认我很懦弱，很怕死…但是…我真的又很害怕…害怕突然间，至亲的人就不在了…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我能理解你，”风霜打断她的话，“隐居挺好的，不是吗？”
…………
绯红还在书房思考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很不礼貌地、连门都不敲，就直接闯了进来，还扔过来一样东西。
绯红举起手接住它，是自制的醉花阴。
而来者已经擅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起了自己手上另一壶一样的酒。
“风姜华没教你对长辈要讲礼貌吗？”绯红慢悠悠地旋开盖子，“一年不喝酒，刚回来就想宿醉是不是？”
风霜依旧喝着自个儿的酒，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酒壶。
“风淑死了？”
刚想喝下第一口酒的绯红看了他一眼，又把酒壶放下来了。
“你已经知道了？”
“我遇到风雪了。”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真的是魔尊杀的？”风霜看他。
“风雪说了吧？魔尊承认了。”
“那遗书又是什么意思？简直像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一样。”
“就算是安排好的，那也一样是魔尊杀的，不是吗。”
“可她们不是同门吗？……魔尊怎么可能杀她…”
“所以才叫魔尊啊。”末了，绯红才喝了第一口酒。
风霜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绯红又问。
“风姜华的神识死了吗？”
“早就死了。”风霜叹气，继续喝酒，“还说什么能活一年，留我一个人在那种鬼地方呆了半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高估自己的…”
“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呆在那儿不回来吗？”
“……毕竟说好了要在那里陪他一年…他那种人…或许死了也还会在天上盯着我吧。”
“明天早上，风淑祭魂。”绯红看他，“你喝这么多酒可不要赖死在床上啊。”
祭魂是指为死去的灵魂祭祀，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人们合住双手，闭上眼，手指上绑着一条丝绳，为回归大道的灵魂献上真挚的祝愿。愿其百年之后，能够再次安然在这里转生。
当然，可不是所有的灵魂都有这样的待遇。
风淑，有着得天独厚的高贵灵魂和一颗人们眼中最善良的心。当然会被人们永远祝福和铭记。
“大不了今晚不睡了，”风霜摇了摇手中的空壶，站起来，又夺过绯红手中的酒壶喝酒，边喝边径直走出去，“祭魂不是你主持的吗，今天可别还忙这忙那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