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日光懒懒飘舞,轻轻停落在旁斜的枝头,点点明媚的光点,悠扬地流泄在一抹凝脂之上。
那凝脂流光溢彩,如同仙人无意落下的无边姿彩,美不胜收,美胜骄阳。目光上移,原来是一双欺霜赛雪的修长玉手。拿手纤细修长,骨骼分明,仿若造物主引以为傲的杰作。
再往上看,更让每一位观看的人都忍不住惊叹连连。这是一张静谧的睡眼。但那张容颜每一个线条,每一个弧度,都是在诠释着牡丹的华贵与娇艳。
这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如同初放的花儿,娇艳夺目得令每一位注视着她的人都会自形秽惭。她就是这世界最美好的存在啊!一切美好都应该是她的啊!这有什么过分吗?
须臾,一阵细碎轻缓的脚步声缓缓接近。少女闻声,美好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欣喜着什么。
不久,一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儿缓步出现。女孩儿长得纤长瘦弱,仿佛只要轻轻一阵风就可以刮倒。女孩儿五官端正,不惊艳,也不出格,平凡普通。她的每一个眉眼都是柔和清丽的,带着微光轻轻的暖意,润人心扉,沁人心田,很舒服。
女孩儿来到假寐的少女面前,瞧了瞧少女像得了逞的小猫一般,得意地翘起嘴角,煞是可人,别样风光。
看着这样即使耍小脾气仍旧让人生不起厌恶的诤友,正珞在心底百转千回又是落下一声轻长浅叹,自顾自地在诤友身边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一语不发地翻起了手中的作业,心无旁骛地做了起来。
正珞刷刷刷做了一会儿,就听见好友好听的娇嗔声,“姓正的!你想搞死我那!自个儿迟到了不先乖乖道个歉,还这样理所应当地做起了作业?!我的正娘娘喂!再这样下去,宝宝都快被压力搞死来喽!”
正珞清亮的眸子仍旧紧紧盯着作业,嘴上说着:“嗯,没事,搞死了,我会帮你解决遗产纠纷的。”
诤友面色一僵,没好气地捏了下正珞唯一有肉的脸上,佯怒道:“小子,这么嚣张,信不信奶奶叫人干了你?”
正珞无言,表示接不下去,她最不会用这些性的骂人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下,一如往常,还是诤友先开的口:“老正啊,娘天天为你的婚姻大事捉急啊!你这个榆木脑袋,笨出了一个境界,一般异性很难跟你玩嗨啊!”
然后,正珞笑:“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不是一般人。”
言下之意,你是个异性。正珞心中暗道,啊喂,要怒了吧。
相反,诤友捧着脸一脸娇羞地看着正珞:“诶呀呀!这种人尽皆知的小事,就不要说出来了啦~“
正珞:“……“好吧,她承认,在她有生之年,脸皮的厚度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诤友。
好不容易停下笔,正珞直视着诤友,淡淡道:“说吧,孩子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招来,又是为了哪个人的人生大事?”
诤友面色一顿,难得羞涩地道:“诶呀,看你说的,好像奴家找你只是麻烦你一样!”
正珞微挑眉,仍旧淡淡道:“孩子,鲁迅先生教育我们,无故地浪费他人时间,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言下之意,要说就快点说。
诤友憋红了脸,才嗫嚅道:“小珞珞喂……你知道的吧……我一直很喜欢一个人……“
正珞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
诤友又是涨红了脸,好久才挤出两个字:“就是,南晞啊……”
见状,正珞微勾唇角,示意她接着说。
……
诤友,在南城这所城市,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存在。才女。古筝八级,英皇七级,芭蕾、拉丁、水袖,信手捏来。而她,背后是强大无比的交易公司,软实力十足。
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简直就是这个社会,这个年纪,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一种希望。美丽,纯真,开朗。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充满真切的欢笑。
这么一个典型的富家贵小姐,还十分接地气,毫无架子,随和自然。这是无怪乎她在南城一中一直高上不下的地位了。
相比之下,正珞,完完全全是她的反义词。
在她生命中如果没有诤友,那么,根本不会超出三位老师记住她名字。
因为诤友与她交往是与众不同的亲昵,让所有人都不由对着这位其貌不扬,寡言少语,自带冷场特效的女孩儿另眼相看。
无论相貌,家世,甚至是性格,正珞都与诤友处于天上地下的相反面。只有成绩,正珞还勉强拿得出手。并且,除了作文稍高于诤友,正珞还是在其他方面落后一大截。
这让所有知晓的人都吃惊了。诤友,家世显赫,品相一绝,怎么会和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做朋友,还做得出奇的好。
一转眼,她们,已经交心两年了。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每一个人心中都是多少不肯定这段友情的。
南晞亦然。
他从很久就知道,邻居的孩子暗恋他很久了。他是个商人的孩子,一直很清楚等量代换的概念。诤友,是一个最适合他“爱人”的存在。正好,他又不讨厌她,可以。所以,他一直是把诤友当做他的未婚妻来看。未婚妻的朋友这样没口碑,是很有投资风险啊……
虽说他没多在意,但终究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南晞想着他的心事,面色不动,淡然地翻了一页书,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考究与无奈。
正珞是真的蛮后悔自个儿怎么就那么神差鬼使地答应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帮她看看她这“未婚夫”旁边是否有些不知趣的“莺莺燕燕”?!
问她为什么不去,反而要她去,这死丫头还来个不敢置信的小表情,直叫着:“大胆妖猴,我待你不薄,******你疼你宠你,你、你……竟然这么薄情?”还捂着心口悲痛地看着自己:“罢了罢了,是本僧当初得了白内障,看错了猴!”
当时的正珞,是很想翻个拜个白眼的,然后吐槽一句“娃子,你的人称反了”。但听说翻白眼翻用力了会翻不回来,保险起见,她还是没有翻。
但是——我的喂!知道本猴叫不动,还来叫个啥?还有,你啥时宠过俺?假如打是亲骂是爱,那么抱歉,师父的爱太过强大,把猴子吓到了,受不起……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当着“人”的面说出来的。最终,正珞还是表示“臣妾定不辱使命”,壮士一去不复返了。
正珞自从南晞下课,就一路尾随着,本来以为只要这人一回宿舍,立刻溜之大吉,然后禀报战绩,孤家寡人,月黑风高,完全可以考虑买了自个儿,成了人家的娃。
但是!这人居然这么闲情雅致,还给我来图书馆看书?
呜!诤娘娘,你老公对你一心一意,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啊!
想着,正珞狠狠一咬下唇,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对面的南晞气定神闲,老神在在地看着书,她那心里啊!呜!不是都说红颜薄命嘛?怎么两个人还没点儿迹象呢?
不行!这样想太坏了!唔,正小姐,俗话说,付出了,不努力要收获,就是活生生作死。所以说,现在你付出了这一大坨一大坨的时间,就必须来点儿回报。
想着,正珞终于静下心来看手中的书了。
很多年以后,正珞才想起来,她和南晞看的书,是一样的……
日光一分一寸地逃离了书页,深知黑暗下看书伤眼的正珞同学,立即很明智地拿起书离开座位,去一个唯一有光的地方。
那是一处有自动感应灯的不大地方,在一个书柜夹角处。很小,却很亮。由于在图书馆的小角落,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除了作为常客的正珞。
正家人都是极其精打细算的,每一次付出都要获取相对付出更大的收获。
买书?你买了就看一次,看了之后就搁那儿了,跟个废铁一样,没什么用处,有意义吗?
每每和父母争论,父母总是到最后,只会把她说服了,即使再有不甘,只会答应。所以,尽管正珞很想看书,都只能来图书馆看书。而如果问为什么不看电子书,那么,对不起了。正珞一直很排斥电子设备,即使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只要可以,正珞还是会坚持。
这就是十七岁的正珞,尽管自卑,怯懦,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埋藏着一颗叛逆的种子。
她愿意,去在可以的情况下,爱或恨。
然后坚持很久,很久……
南城一中的图书馆是全开放的,无论谁,是不是南城一中的,都可以进来。它的藏书量很大,每年学生都会捐一些书。
所以,这所图书馆,它在正珞的十七年记忆,甚至重要过一个叫“家”的名词。
想着事,正珞就来到自己的小天地,但是,万料不到——
“南、南晞?”
见到那位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珞微微一惊,不由叫道。
暖暖的橘黄色灯光落满了少年的发梢,指尖,肩头,让少年清冷的五官多了一些温暖,竟让此刻的正珞微微失神。
南晞长得很好看,这她一向知道,只是她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人家。她才发现,南晞的好看,是很清隽的,像亘古不变的佛香,隽久绵长,丝丝润心。看久了,正珞听见自己有些异常的心跳。
少年微扬唇角,一瞬间晃花了正珞的眼:“哦?我还得意这里只有我知道呢。”
正珞暗自嘀咕,我也是这样想的。
正珞本来来势汹汹,看清了来人立刻有些灰溜溜的,正珞下意识捏住鼻子,闷闷地道:“哦嘞,这里你在啊,那我……“
这时,少年缓步走进,在正珞不远距离停了下来,微微勾起唇角,那个微笑,弧度恰如其分。
如同这一切的时间,她十七岁,正好。
遇上了他。
“既然这是你发现的,那么我就该尊重每一个发现这个位子的人。我相信,每一个发现这个位子的人,都是真心付出过的。为了奖励你,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你喽。”
少年声音宛若低回婉转的古筝,带着丝丝扣人心弦的悦耳。
这是第二个人,会对她这样做,这样说,这样笑。
而那第一个人……
愣在原地的正珞沉了沉眸,好久,她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放回书,加快脚步追着离开的南晞。正巧,她看见了,从另一端走来一位娇美的少女,她微笑着走进南晞,面上带着丝丝润心的笑意。
她就那样深情而直接地对他笑着。
似乎诤友发现了她,招手让她过来。正珞看见南晞被夕阳余晖镀金的背影,下意识上前一步,但很快,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理会诤友是否看见了这个动作,立刻快速地转身朝另一端走去。
是的,他的声音如古筝般令她迷醉。
只是可惜,命中注定,她都不是那个会“弹古筝的才女”。
南方的晞光,与沉暮的天空惊鸿邂逅,转而,分离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