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人还在吗?
——老板,他听不见的。
——嘿我听得见!
——可怜人,得有多深呢?
——不晓得呢,反正是爬不出来的。没摔死真是好运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兄弟,我是说爬不来。
——嗨,是要将我关在这一辈子。
——不不不。没有什么能困住一个人的步伐,除了你自己。等想明白了,我们会把洞口打开的,当然,必须是你自己想出来才成,你现在不还安逸着吗?
——再待会儿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实在没法分辨……
——相信自己,足矣。只是你一个念头的差别。或好或坏,死在哪的区别,却被推上不同色彩的十字架。
——上好的乌龙茶,老板!
——这儿是咖啡馆。
——上好的蓝山,老板!
——山峰太峻,小店的绳索不够硬。
——温柔的玛琪雅朵,老板!
——好嘞,奶泡正薄。
——喳喳喳些什么呢?好歹也叫我闻闻味道。
——老兄,我说了,你自己不想出来。
——潘多拉?
——老板,把奶泡给加厚些!
——要死!
——再厚些就不温柔了。
——我可不是玻璃心。
——吃玻璃的人却相当坚强,吧唧吧唧。
——嘿,再不喝就没味道了……情怀呢,也在奶泡飘碎的那一刻——地平线上最后的剪影,你能分辨那是不是自己的吗?但似乎都不重要了,私人罢,浩荡罢,你就想乖乖看它。看着它慢慢碎掉。
——于是刹那间天荒地老!天知道我多想把这玩意给摔成小型凡尔登战役!
——解放战争。
——这玩意要碎就没,可价格不菲。
——拿起枪来,宝石也要击碎。
——自家人打格外过火,不值得可怜的草食动物。
——喂,我说,我想出来了,是的,现在,马上。
——不……不……你只是不耐烦了……但你不想出来,你只是想躲进一个更宽敞更舒服的屋子罢了……多大也无所谓,在这你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哼,我们的战争还没结束,百分百的红。
——那不叫红——鲜血淋漓。
——却感叹它伟大壮美。
——那是乱红!
——是风暴!
——是你们闲着没事干吃的猪肘子,灌上几壶酒忘乎所以。
——那是希望!
——是自由。
——是资本家吃的带血丝牛排酱,吹得不可一世。
——你是失败的麝香猫咖啡豆!
——是泡烂的普洱叶!
——于是上十字架,点火,猫狗上去也会不朽,可不值钱。
——喂!
——没尽头的资产。
——不可能的共产。
——脚是用来走的,可我还能说脚能用来飞,如果我来到月球,蹬出主义。
——有人能听见我吗?
——咖啡多贵。
——茶很便宜。
——我还是喜欢威士忌。
——去你妈的!
——冷了。
——可惜。
——再来一杯。
——嗯?威士忌老大?
——别调笑我嘞。
——苦得冷淡,味道不亚于中药。
——换一杯,不要钱!
——老板,给我来十杯!
——喝威士忌的河马足够咬死一只鳄鱼。
——威士忌咖啡!
——醉死你,小年轻。
——去你妈的!蓄意!
——地震似的缭绕,可我什么也听不见。
——是呢。听见了吗?
——好像有蚊子起舞……都给感动了呢,好老板,不介意咱俩跳一段?对,一首黑色庄园之歌……威士忌咖啡……撒上点花瓣,罗曼蒂克否?
——可惜我太老了。
——牛仔浪漫。可惜你找不到这般的姑娘,陪你骑马打枪追鸟的人儿。
——可惜缺钱。
——那还不如买匹快马回来。
——锵锵……
——我有个主意呢……我认识一位女性,温柔端庄,贤惠大方,相貌可人,最重要的是她从不与人唱反调,关键时候还敢豁出命……
——多好的姑娘。
——可她是条狗……哈!
——多卑鄙的人。等我有了钱,再为我介绍这位贵妇。
——但那时你便没激情了……就跟我一般……秃头……
——乖乖,这辈子再也挣不到钱。
——你想死在哪?
——永远进不了正经墓,畜生!他们当我是什么……
——流浪汉的生活很适合你。
——我不是吃铁长大的,我是吃土长大的,比铁还硬的土!发誓这辈子再不回自由区!呸,这帮家伙可真当我是钢铁般的畜生,我不是斗士,却照样匍匐残喘。思想是杀不死的!它只会信奉它的人民所摧毁!活下来,一句绝对利己主义,生命必须信奉的真理,纵然它不高尚,因为生命把自己看得太高尚!
——你口才好得足够成为希特勒了,为何不呢。
——这个时代的不允许,我也讨厌他。所以沉默,我恐惧变成他,逐渐无限靠近他。
——魔鬼的会谈,你越来越麦克白了,但愿你不是V。你对谁都没有仇恨。
——恨自己的V。
——永不是,我不打算奋斗,我是迷惘的一代,我也不想毁掉自己,我没那种白痴的献身精神,我只想活下来,然后知道我啥我要来这间咖啡馆听着阿兰胡埃斯之爱喝苦咖啡!
——真是个暴躁的年轻人。福克斯会为你而骄傲的。你手上握着世上最大的火药,那是不会被毁坏的,因为思想,但迟早有一天你会亲手将它扔进垃圾堆。因为它一文不值。
——会的,在你腐朽的时刻,如若那时我还苟延残喘着。
——你会的,颓唐的唐璜,悲伤的唐璜,没有女色相伴的唐璜,丧失了斗争意识的唐璜!
——你到了一定年龄会进入瓶颈期,但你只是困惑,而并非迷惘的一代……你需要颠覆并重新建立你的信仰……加点牛奶吗?
——不了,再多些就喧宾夺主了。
——我的路……走错一条也许再不可回头……遥遥无期……堡垒,曾经固守金汤的,却又乱了……信仰……泡在茶里……碎碎的……值不值钱?
——总会走通的,阻拦的,拿起你的武器,火枪手。趁咖啡热,茶未凉。
——我找不到我的枪,以及它会瞄准哪。
——别老想着革命,到了年龄,你怀念咖啡馆的。
——那就来克罗地亚狂想曲吧,伙计,颓唐不在年轻人的字典中,热情是冲动,也是回忆之根本。
——老爷子有吃食吗?
——这儿是咖啡馆。
——可百分之九十五的暗物质。
——食人族的玩笑别乱开。
——威士忌!
——我藏了十年的玩意儿终于还是得亮出来。
——不是送行呢。
——我可没说得那么惨过,咖啡馆从不办送行会。
——老板,我看哪,他是想女人了。压抑欲望的阉人。
——威士忌!
——我在想是不是该在里边掺和安眠药了。
——威士忌!
——酒能让你激情非常,但过后便是更发颓丧——4分33秒的艺术毁灭了一个时代的音乐。
——老板,没有酒精的酒还是酒吗?
——没有声音的音乐还是音乐吗?
——还是给我杯水吧,喝啥都是这滋味……
——第五交响曲。
——抽烟吗?
——不抽。
——我也不抽。
——我的行李包里什么都没有。
——但只要是个行李包就足矣,然后走吧,管它热带雨林还是悬崖峭壁。
——可举步维艰,我没有指南针。
——那就成为第一个没有指南针的伟大航海者。
——别忘了他是旱鸭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少年不知愁滋味,欲做新赋强说愁。
——因为不习惯自由,世上最可悲的不是在海里渴死,而是嫌水太淡。
——可我上面好重。
——那就学会挣扎,人最喜欢困在自己建造的迷宫里。
——人类的哲学是上天的玩笑。
——跟咖啡上的热泡泡一样,吹一下溅得你满身,实际上连个屁都不是。
——总之而言,别给铁索的蜃影吓到了,他们总喜欢玩这些把戏……是的……
——他们?
——镜子人,老头子的意思就是这样。
——那得等我确定我不是这其中一个。
——如果你怀疑你是那你就是。
——我从不喝残渣。因为我是个喝咖啡的人。
——不然他宁可去喝尿。
——我只想知道——还需要独立之人吗——时代。
——你是群居还是独行?
——洞窟里的虎。
——张开嘴,看你的牙齿。
——不可能。
——所以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虎。除非你去咬咬看,或是去照照镜子人,可我想你是如何也不愿意的。
——多厉害的舌头,伙计,为此我要扣下你的钱。
——更厉害的舌头!
——不吃肉的老虎……还是虎吗?
——最美的事就是不确定。
——那么,水还要吗?
——不了,今天我够胀了。
——可你什么都没喝呢。
——我没说过那是肚子啊。
——多聪明的年轻人。不忧郁就去希望。
——我向来不知道你说的是动词还是名词。
——形容词。
——真美呢。
——所以,为之起舞,谁都会背叛你,可生活永远是你的舞娘。所以,为了你,我的爱人。
——哈!一个伟大的诗人——却是个秃子!
——可我从不歧视秃子。
——谁会歧视自己哪!哈,我说的可不是皮囊。没有绝对的自卑,只有自信过头的失落。
——你有爱人吗?
——我的牙齿算吗?
——喝点吧,小伙子,再不然喉咙会冒烟的。
——可我还没追过日。
——你追过自己就行了,但如果你往后跑,或许你赢了,鬼知道哪个才是前方。
——告诉我,世界尽头在哪?
——在这扇门前。
——我们为何而工作?
——为了让自己的虚荣高尚。
——真是一针见血,老爷子。
——做梦的感觉?
——不自由,如果我左腿压着右腿,那在梦里我就是个跛子,如果我弯着身子就被绑架了……况且谁知道我们是活在那?别人的梦里?那真是叫人悲伤……喝一杯咖啡,我已经上瘾了,为了当天的颓唐,我太老了,太肥了,太没劲了。所以我开了这家咖啡馆。
——老爷子,你知道你门前面是什么吗?
——你可以讲给我听,年轻人……
——是一坨****……我的车坏了呢……可我真心喜欢这个不值钱的古董……多难看……可我还真心喜欢呢……油也不够了……咖啡能当动力吗……加点牛奶……放个屁都香了……我原来是有头发的……只怪一只贼猫咬的……索性把剩下的都拔了……但现在可幸福多了,我再也不用为剃头和头皮屑而烦恼了……小子,想哭吗……那就哭吧……我给你肩膀,甭在意。
——去你妈的。
——越哭越坚强。我忘了你不是个姑娘,但也许你会分裂也说不定呢……
——热情会燃烧每一个灵魂。
——那就启航,聪明的船长,我会在你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为你挥手、喊加油,顺便把你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一遍,来庆祝你的胜利或故去,最后吐口水。
——多么辛辣的舌头。
——可老爷子,请您闭嘴吧。我这话又礼貌又粗鲁。
——再等些时日,还不是时候。
——的确还不是时候。也许铁已经熟了,可我就是说它不到火候。
——老板,最温柔的咖啡是什么?
——眼泪呢,小伙子,可你想喝吗?温柔从不是个褒义词。
——那么死海岂不温柔到家……比你老娘的**还温柔。
——可它是谁哭出来的?
——它是张平铺的**。
——多大胆……冷吗?
——下雪了吗?
——小伙子,你简直是个犀利的作家,不然真是浪费了呢。
——我是很愿意当个作家的……可一个优秀的作家得是个没死掉的流浪革命者。
——荒唐而有力。
——做梦都想着吗?
——当然,可我突然不想让人看到我在写什么。
——这就是读者和作者之别。
——等有一天,我以一个悲惨的流浪汉的身份回来之后我会成为一个作家的,但那时鬼知道我会不会穿上金缕衣显摆。
——一颗倔强的心不会堕落。
——那就再来一杯咖啡庆祝。
——你肚子够胀了。
——可我什么都还没喝呢。
——这场阔谈真漫长,就像在深海里捡螺贝,前面似乎还有更漂亮的……于是奋力前进……没气了。
——……
——还有声音吗,底下嗡嗡作响的蚊音。
——不再,不再。
——喂,还在吗?
——别嚷了,我们的唐璜正火气呢,一点儿也不想与我们搭话,也难怪呢……
——试问这儿有几个人?
——所以?
——我累了。
——我坐了。
——我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