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您捂错位置了。”
她愕然,垂头一看,马上把捂在心口的手移到了腹部,继续“诶哟”“诶呀”地叫着。
那边,太傅大人瞬间冷下脸来,那面色变的就像方才还是大晴天,忽地就阴云密布了,听他阴沉沉道:“太子身负国家大任,请以学业为重!”
说完,还不待某人反应完,已经一把扛起她,大步走向太学监。
太傅肩上的某太子已经全然处于呆滞状态——太傅,老师,夫子,您老变脸前能和学生我说一声吗?
两人离去速度颇快,再加上百里悠大幅度的挣扎,卷起了无数桃花树叶,夏风轻拂,夹着它们飞过沈清染脸庞。沈清染似笑非笑地目送二人远去的背影,待那影子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瞥瞥一旁茂密的矮树林。
那里站出个金甲侍卫,朝他恭敬却不畏惧地行个礼,随即飞身朝龙熙宫而去。
风卷而过,唯留沈清染一人在蝉声凄切里,久久凝视这一片无人的宁静。
许久,他抬手“啪”一声折了近旁桃花树新长出来的嫩芽,修长的指轻轻捻着,青绿的碎屑自他指间籁籁掉落。
“呵。”
......
太学监,三楼结构的木建筑,粉墙黛瓦,高大宽敞,古朴典雅,四角飞檐翘起,却掩于两侧的古树;堂上高悬大书楷字“太学监”,两旁草书楹联,虽辨不清字为何,但那诗意婷婷袅袅而来。自前朝以来,这儿便是太傅授书太子的专用之所,经数代帝王储君从师辛学,近千年的文化蕴养,连着那青砖玉瓦都氤氲着那种自然而然渗透出来的书香气。
而今天,帝师之地再一次迎来了它那最年轻的皇储,只不过,这位爷,着实……独特了些。
青玉小筑中,修缮过数余次而染上富丽之色的内堂中,正中红木方桌上斜斜趴着一个人,那人双眸瞌着,嘴角还淌着某些晶莹的液体,“叭嗒”一声,一滴口水滴在青石板砌成的“土豪”地砖上。
“嘭——”
厚重的书本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少年被吵醒,慢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便是太傅大人阴沉着的脸。
百里悠抬手托腮,笑嘻嘻问:“太傅因为何为之?”
风玉熙嫣红的唇角不可见地抽了抽,眉宇间阴郁之色更浓。片刻,他伸出如玉般的长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即笑着抬起眸,眸中波光流转,尽述艳色,而那语气间却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寒凉。
“臣倒是忘了太子今儿身子不适,听说在东宫还摔了两跤。”
这下,换百里悠抽嘴角了——风玉熙,你丫的能别爆爷丑闻吗!
屋内微暗的光线下,他看着面前少年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好笑,忽地想起许多年前,那时的自己似乎也是这般的,只是,是什么时候呢?诶,人老了,终究是记不住事了。他不禁怅然,有些恍惚,直到对面少年的一声轻唤:“太傅?”这才惊醒过来,继续说道,语气却和缓了不少:“今日……不授课了,太子,回宫休息吧,好好将养着介个。”
说完,便匆匆起身整理书籍,却有种欲逃离开的感觉。
逃离?想要逃离什么呢?
她疑惑地起身,将出门时,又转过身来,“夫子。”
屋里,手中执书而立的男子突然震了震,霍地抬头望来,就见门外阳光灿烂,带着花香鸟语,照入这四方小筑,在青石板上投落斑驳碎影。而那少年,穿着未换下的黄色朝服,就站在这样暖意洋洋的日光下,金色的光圈在她周身晕开,如朦上一层淡而薄的纱。她笑着,笑容纯净明丽,似乎连那阳光都不及她,一笑间的颜色。
心仿佛也颤了颤。
“嗯?”
“今日多有得罪,还清夫子见谅,学生,告退。”
她施一礼,缓缓退出门去,留下那男子僵立原地,久久不语,半响,才迟迟道一声:“嗯。”
这是他的学生吗?
要卸去伪装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