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这两个问题,困住了我半辈子。
剩下的这半辈子,我困在了一个男人的变化中。
那是能改变我一生命运走向的男人。
我从十岁开始,便被冠名与北域云洵宫下任护法,以这个身份被培养。
我是在十岁那年,一个北域百年大雪的寒冬,在他返程的路途边,被他捡着的。
他伸出一只手,将冻僵了的我拉了起来,问我要不要和他回家。
那是我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我以为一个居于高位的人能对他脚下的人伸出手,便已是最大的恩赐。
这个可笑的观点是我在遇见她之前所坚信的。
她是西疆浮噬系第一代直系子弟,莫名反叛出逃,他收到探子消息后反而是心情极好。
他说,云洵等了百年的机遇就要来了。
这个机遇指的是云洵一统江湖的机遇。
可我却觉得这是让他人生充满幸福与随心的一个机遇。
他在边疆交接之地遇见了她,起初还是按着我们谋划了多年的计划行事,后来便是直接与宗门断了联系。
我派了很多人去劝他,一个人独守云洵宫代他处理各类大小事。
一盏孤灯,我便一宿一宿的坐在案前,替他批改文书。
我知道,这是他让我有个家后,我所拥有的责任。
我没有丝毫怨言,没有去找他把他抓回来。我希望他可以享受一辈子中难以奢求的自由与随心。
两个多月过去了,最让我头疼的不是那些不论如何处理依旧会有新事出来的事件,而是宗门的人心。
两个多月不见宫主,全云洵宫上下人心惶惶。
宫主和敌对势力相处多月不归,让上至长老,下抵信徒不断对我施压。
他们要见宫主。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我却不担心,因为我很肯定。
他们担心宫主会中了那浮噬系的计,而我,很肯定他已经中了那人的计。
而且不愿出来。
我无奈,只好去让他回来。
我第一次并非在画像或者信件中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一个院落,玩雪。
冻的通红的小手捏着一个个雪球,堆成了一堆。
我站在覆盖了雪的屋檐上,没有下去。
静静的看着她在院子中玩雪。
直到他出来。
那个明媚的像是盛夏骄阳的女子,扬着笑容,把堆成一堆的雪球统统往他身上砸去。
他不躲不闪,让她砸了一身。
“乖,过来,别把手冻坏了。”
他神色平静,那双眸子里却是盛满了她的影子。
她摇头,青丝只用一根束带松松垮垮系在身后,一摇头,整个头发便散乱了。
他上前走到她面前,蹲下,捏了捏她冻的发红的小脸,“起来,进去把头发梳好再出来玩。”
她长发撒了一地。
很漂亮的青丝,很绸,比一般女子的发要柔很多。
他捏了一束在手中把玩。
我第一次见到他蹲下来和人平视着讲话,我以为,当年他对我伸出手已经是最大的底线。
原来,原来……
酆祁,收起你不该有的东西,你要做的只是为了宗门,为了宫主。
我捧了一手雪,将面上的泪拭去,便跃了下去。
“宫主。”我用北疆的语言开口。
我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请您速速回宗,宗内人心大乱,属下无能,压不住了。”
“……我知道了。”他淡淡开口,就像应付所有劝他回宫的人一样。
“怎么了吗……”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听不懂我们的话而一脸迷茫。
“没事,长歌还想去哪玩?”他笑着。
“宫主!”我急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心中自有定夺。”他声音降了几度,将她拉起来便往屋里走。
“若是您的定夺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放弃您的计划,属下……只能……将她灭了以绝后患。”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
他将房门合上,徒留我一人站在雪地中。
纷扬大雪又开始下了。
我望着那早已合上的门,苦笑一声。
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