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师琴涯坐在长乐坊最好的包间,看着外面的热闹非凡。
紫清走上去,给师琴涯加了个披肩,“窗口凉,姑娘身子没好利索,可得多注意一点。”说着皱起眉头。“今儿这天为什么这么冷,寒风刺骨的。姑娘何苦出门。”
可槐留在袁府守着离园,绿苑在雷府留守,今儿出门,师琴涯就带了紫清和金诺。金诺不爱说话,紫清不免对着师琴涯多唠叨了几句。
“也不知祖父的老寒腿可好些了。”师琴涯说着,不免有些思乡之情。
“姑娘种的桃树,估摸着是快开花了。这个季节该是吃桑葚的日子了吧。”紫清感慨道。“等过些日子,姑娘何不带着姑爷回蜀中探亲,想来老爷也是想姑娘极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了声响。
门甫一打开,就看见袁不弃一身青衣儒雅翩翩,眼眸间的神采更甚往昔。身旁,正是王锦鹤,不惑之年,却生的面向极嫩。见着师琴涯,王锦鹤不免有些发愣。
师琴涯走向前,轻轻行礼。
王锦鹤拉住师琴涯的胳膊,有些眼泪纵横,“当年我们兄妹几个,不过京中一聚,却不想此后便是物是人非。”
“六舅。”师琴涯轻声叫道。
王松明乃师琴涯外祖父王松林之堂弟,王松林是本家,王松明是支系,两家一向交好。王松林有一子两女,王锦鹏,王幼薇和王清荷。王松明只有一子,便是王锦鹤,同辈行六。逆王案之后,王松明避祸西赵,王锦鹏成了剑下亡魂,王松林与逆王一同斩首。幸存的也只有王锦鹤与幼薇清荷两姐妹。
王锦鹤试了试泪痕,感慨道,“当初我远在青州,听闻幼薇出家,痛心疾首,可惜当时情形,我不敢轻易进京,可恨我无用。”
“六舅何须自责,逆王案之后,青州王氏,全仰仗六叔一人,权衡利弊,勉励求存,六叔的恩义,想来姨母不会介意。”师琴涯感慨道。
三人坐下之后,王锦鹤看着长乐坊外,听着远处的咿呀曲艺,叹道,“那年我进京探望父亲,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时,便是在护城河上,我还记得,幼薇带着我们在画舫上看京城的风景,幼薇站在船头,咧着嘴大笑,肆无忌惮,明媚张扬。而你母亲,总是轻轻浅浅的笑着,跟在幼薇后面,那还是逆王案的前一年。”王锦鹤脸上微微波动。
“如今,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王锦鹤看着师琴涯和袁不弃感慨道。“定西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将来我也能见大哥了。”
王定西是王锦鹏的遗腹子,被王锦鹤抚养长大,勉强继承王锦鹏的血脉。“定西自幼便与大哥不同,大哥张扬自信,定西平平无奇,最可贵的便是他那份知足安定。这样也好,安安稳稳的。”
师琴涯嘴唇微微颤抖,问道,“不知道我母亲这些年可有联系过六舅?”
王锦鹤看着师琴涯,点了点头。“我虽不曾见过清荷,却曾收到过她的家书。上面曾说,她受人恩情,不得不去一个地方。说你在蜀中,让我多关照你。这些年,我虽不曾到过蜀中,却也时常收到你的消息,说来惭愧,你自幼聪慧,实在无需我关照。”
“那母亲可曾说,是受何人恩惠?”师琴涯追问道。
王锦鹤摇摇头,叹道,“未曾听闻。清荷的消息极少,早已不知所踪。如今,幼薇独留京城,我蜷缩青州,王氏一族,飘零如斯。”王锦鹤皱着眉头,十分难过。
“六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袁不弃在一旁轻声道。“如此愁眉不展。”
王锦鹤拿起茶杯,道,“王氏一族,早已沦落至此,却不曾想,却还有人不想放过。”
“庆帝这些年虽未恩赦王氏,但早已轻轻放下,才有您这一遭京城之行。是谁还想与王家做对?”袁不弃狐疑道。
“我有一女,小名明若,今年不过十六,自幼有几分才名。”王锦鹤怅然若失道。“前些日子,我收到御前的旨意,陛下有意让明若进太子宫里。”
袁不弃皱了皱眉头,却不说话。
“看来陛下为了太子,要拉拢青州王氏。”师琴涯感慨道。
王锦鹤尴尬的笑了两声,“明若也曾同琴涯说过相同的话。”
“想来明若是愿意进京的。”师琴涯心头感慨,多好的女子。
几人聊着,门外却忽然嘈杂了起来。紫清轻轻打开了门,下面却早已一团乱麻了。
师琴涯不悦的走了出来,心底对刘隋有几分埋怨,这么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楼下,人高马大的西赵军士乌拉拉的几十个人,正喝着酒玩耍。旁边的人几乎都被他们给吓唬走了。只有二楼雅间的客人们没受到打扰。可惜那些西赵军士却和安王府的家丁起了冲突,双方争执的面红耳赤不分上下。
掌柜站在中间,一脸无奈。
正思忖间,二楼的雅间的大门开了,身形高大的南宫闵嘉走了出来,黑色的长袍显得格外的威风。
而另一间包间的们也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出来,一身镶着金丝的紫色长袍,腰间挂着通透的羊脂玉,带着玳瑁戒指,手里拿着一柄绿玉手柄的扇子。眉目间略显稚嫩,圆眼殷桃唇,看上去乖巧可爱,只是神色却格外倨傲。
“小世子。”见了那人,安王府的家丁立马严肃了起来。
想来那就是安王府的小世子了。安王爷的独子十年前就疾病而死,如今的安王世子乃是安王爷唯一的孙子,安昊洺。因此,这位小世子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得罪的人物,据说从小任性霸道,为所欲为,十分残暴。
只是这幅可爱乖巧的模样,实在和残暴没有半分钱关系。
安昊洺略略抬了抬下巴,看着南宫闵嘉,眼神逡巡。
南宫闵嘉亦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安昊洺,嘴角微微上扬。
“安王世子,久仰了。”南宫闵嘉看着安昊洺道。
安昊洺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楼下的西赵军士,不满道,“九皇子莫非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为何纵容手下在京城滋生事端。”
南宫闵嘉依旧笑着,可笑容微微泛冷。“小世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庆帝陛下为了犒劳我军士勇猛,特地允许西赵军士在京城玩乐。”
安昊洺微微抬眉,看着南宫闵嘉。两人目光胶着,令众人不敢乱动。
一时间,风声四起。
袁不弃微微咳嗽一声,站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陡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标准的书生拱手礼,袁不弃略显单薄的身体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袁君谊见过九皇子,小世子。”